★夜,闻起来很香★

秋天的夜晚,躲在墙角盛开的白色小花……让夜,闻起来很香

2007年12月26日星期三

一个美国外交官和大陆女子的婚姻(四)

一个美国外交官和大陆女子的婚姻
严歌苓

(四)

电话中他还告诉我,刚填完「安全测试」表格,他便收到去罗马的委任书。我早了解到他对罗马和意大利的向往。他兴奋地开始计画,他将带我去看那些建筑,那些博物馆;他还告诉我,他的意大利语已通过了考试,但他仍找了位私人教师,个别辅导他的口语。我的心似乎松下来,也许美国在冷战时期立的规章已名存实亡,我和Lawrence的关系或许不会给他的事业带来太大的害处。我告诉他,只要能保他保住外交官的饭碗,我不介意FBI的打扰。

「FBI?」他吃惊道 :「他们找你干什麽嘛?」

「他们不是根据你提供的资料调查我吗?」

「不可能! 我的安全测试表格是国务院安全发的,FBI绝对没有可能拿到它!」他疑惑到:你是不是听错了,把别的安全部门当成FBI?即便是FBI,也不会这麽快我刚在表格上填了你的名字,他们已经找到你学校里去了……」

我说当愿我听错了,还希望这是那些男同学跟我开玩笑。

然而,就在当晚,我接到一个陌生人的电话。是个十分和气的男声:「……别紧张,我是FBI的调查员。」他说 :「请你明天上午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好吗?」

我答应了,心突突直跳。这个约会辞令已很不美国化了。男人约见女人,首先该问女人何时最方便,由人决定时间,地点。挂上电话不久,铃又响了,拿起听筒,竟然还是那位调查员!这次他一字不提我和Lawrence,天南海北跟我聊起来。他的中文带浓重的山东口音,我很费些劲才听懂。他的话题渐渐转向他的小女儿——一个从南韩过继来的小女孩。整整一小时,他在与我探讨这个三岁的小姑娘
的心理与行为。我只得捧着电话认真应付他,心里明白他的「闲话」不闲。

第二天上午,我准时来到FBI的办公地点,却不见任何人在会客室等我。十分钟过去,从侧门走出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子,以标准的中文对我说,约见我的那位调查员生了病,只得由他来代替来与我谈话。我跟他走进一间很小的房间,里面的陈设一看便知是审问与被审问的席位,四壁无窗,气氛单调得吓人。审问者倒是很客气,不断提问,我回答是他就一一往纸上写。不一会我发现他的提问兜了个圈子回来了,我原本流利的回答,变得越来越吞吐。我发现他在摧毁我的逻辑,而逻辑是我的防卫。我看着他带有白种人特有的冷漠而礼貌的脸,突然弄不清自己是好人还是坏人。

几天后,几个朋友给我打电话,说他们都受到了FBI的盘查,中心内容是核实我的证词。

我开始抗议,拒绝跟这个调查员再谈一个字。马上,Lawrence那边感到了压力。他打电话给我,口气很急:「为了调查能尽快结束,请你配合一下!」

「我是个中国人,你们美国要做得太过分,我可以马上离开这个国家!早就看透了这种事——我父亲在共产党那边一次次被审查,审讯,我从小到大的生活中,最多的是这种审问的记忆!我以为美国是最自由的国度……」

「请你忍一忍,好吗?等我们结了婚……」

我严声打断他「我宁可不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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