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闻起来很香★

秋天的夜晚,躲在墙角盛开的白色小花……让夜,闻起来很香

2007年12月28日星期五

少女小漁(拾壹)完

少女小漁
嚴歌苓
(拾壹)

老頭現在躺回了自己的床。一些連著橡皮管和瓶子的支架豎在他周圍。護士六小時會來觀察一次,遞些茶飯,換換藥水。

「你是他什麽人?」護士問。對老頭這樣的窮病號,她像個仁慈的貴婦人。

老頭和她都賴著不說話。電話鈴響了,她被饒了一樣拔腿就跑。

「你東西全收拾好了吧?」江偉在一個很吵鬧的地方給她打電話。

聽她答還沒有,他話又躁起來:「給你兩鐘頭,理好行李,到門口等我!我可不想見他!……」你似乎也不想見我,小漁想。從那天她攙扶老頭回來,他沒再見她。她等過他幾回,總等不著他。電話裏問他是不是很忙,他會答非所問地說:我他媽的受夠了!好像他是這一年唯一的犧牲。好像這種勾當單單苦了他。好像所有的割讓都是他做的。「別忘了,」江偉在那片吵鬧中強調:「去問他討回三天房錢,你提前三天搬走的!」

「他病得很重,可能很危險……」

「那跟房錢有什麽相幹?」

她又說,他隨時有死的可能:他說,跟你有什麽相幹?對呀對呀,跟我有什麽相幹。這樣想著,她回到自己臥室,東抓西抓地收拾了幾件衣服,突然擱下它們,走到老頭屋。

護士已走了。老頭像已入睡。她剛想離開,他卻睜了眼。完了,這回非告別不可了。她心裏沒一個詞兒。

「我以為你已經走了!」老頭先開了口。她搖搖頭。搖頭是什麽意思?是不走嗎?她根本沒說她要留下,江偉卻問:你想再留多久?

陪他守他養他老送他終?……

老頭從哪裏摸出張紙片,是張火車月票。他示意小漁收下它。當她接過它時,他臉上出現一種認錯後的輕松。

「護士問我你是誰,我說你是房客。是個非常好的好孩子。」老頭說。

小漁又搖頭。她真的不知自己是不是好。江偉剛才在電話裏咬牙切齒,說她居然能和一個老無賴處那麽好,可見是真正的「好」女人了。他還對她說,兩小時後,他開車到門口,假如門口沒她人,他調車頭就走。然後他再不來煩她;她願意陪老頭多久就多久,他再一次說他受夠了。

老頭目送她走到門口。她欲回身說再見,見老頭的拖鞋一只底朝天。她去擺正它時,忽然意識到老頭或許再用不著穿鞋;她這分周到對老頭只是個刺痛的提醒。對她自己呢?這舉動是個藉口;她需要籍口多陪伴他一會,為他再多做到什麽。

「我還會回來看你……」

「別回來……」他眼睛去看窗外,似乎說:外面多好,出去了,幹嘛還進來?

老頭的手動了動,小漁感到自己的手也有動一動的沖動。她的手便去握老頭的手了。

「要是……」老頭看著她,湧嘴都是話,卻不說了。他眼睛大起來,仿佛被自己的不知天高地厚唬住了。她沒問——「要是」是問不盡的。要是你再多住幾天就好了。要是我死了你會記得我嗎?要是我幸運地有個葬禮,你來參加嗎?要是將來你看到任何一個孤楞楞的老人,你會由他想到我嗎?

小漁點點頭,答應了他的「要是」。

老頭向裏一偏頭,蓄滿在他深凹的眼眶裏的淚終於流出來。
<完>

少女小漁(拾)

少女小漁
嚴歌苓
(拾)

小漁到公寓樓下轉,等江偉。他再說絕話她也絕不回嘴。男人說出那麽狠的話,心必定痛得更狠。她直等到半夜仍等個空。回到老頭處,老頭半躺在客廳長沙發上,臉色很壞。他對她笑笑。

她也對他笑笑。有種奇怪的會意在這兩個笑當中。

第二天她下班回來,見他毫無變化地躺著,毫無變化地對她笑笑。

他們再次笑笑。到廚房,她發現所有的碟子、碗、鍋都毫無變化地擱著,老頭沒有用過甚至沒有碰過它們。他怎麽啦?她沖出去欲問,但他又笑笑。一個感覺舒適的人才笑得出這個笑。她說服自已停止無中主有的異感。

她開始清掃房子,想在她搬出去時留下個清爽些、人味些的居處給老頭。她希望任何東西經過她手能變得好些;世上沒有理應被糟蹋掉的東西,包括這個糟蹋了自己大半生的老頭。

老頭看著小漁忙。他知道這是她在這兒的最後一天,這一天過完,他倆就兩清了。她將留在身後一所破舊但宜人的房舍和一個孤寂但安詳的老頭。

老頭變了。怎麽變的小漁想不懂。她印象中老頭老在找遺失的東西:鞋撥子、老花鏡、剃鬚刀。有次一把椅子散了架,椅墊下他找到了四十年他一直在找的一枚微型聖像,他喜悅得那樣曖昧和神祕,連瑞塔都猜不透到指甲大的聖像所含的故事。似乎偶然地,他悄悄找回了遺失了更久的一部分他自己。那一部分的他是寧靜、文雅的。

現在他會拎著還不滿的垃圾袋出去,屆時他會朝小漁看看,像說:你看,我也做事了,我在好好生活了。他仿佛真的在好好做人:再不捱門去拿鄰居家的報看,也不再敲詐偶爾停車在他院外的人。他仍愛赤膊,但小漁回來,他馬上找衣服穿。他仍把電視音量開得驚天動地,但小漁臥室燈一黯,他立刻將它擰得近乎啞然。一天小漁上班,見早晨安靜的太陽裏走著拎提琴的老人,自食其力使老人有了副安泰認真的神情和莊重的舉止。她覺得那樣感動:他是個多正常的老人;那種與世界、人間處出了正當感情的老人。

小漁在院子草地上耙落葉時想,他會好好活下去,即使沒有了瑞塔,沒有了她。無意中,她瞅進窗裏,見老頭在動,在拚死一樣動。

他像在以手臂拽超自已身體,很快卻失敗了。他又試,一次比一次猛烈地試,最後妥協了,躺成原樣。

原來他是動不了了!小漁沖回客廳,他見她,又那樣笑。他這樣一直笑到她離去;讓她安安心心按時離去?……她打了急救電話,醫生護士來了,證實了小漁的猜想;那兩裏的一跤摔出後果來了,老頭中了風。他們還告訴她:老頭情況很壞,最理想的結果是一周後發現他還活著,那樣的話,他會再一動不動地活些日子。他們沒用救護車載老頭去醫院,說是反正都一樣了。

少女小漁(玖)

少女小漁
嚴歌苓
(玖)

瑞塔再沒回來。老頭酒喝個很靜。小漁把這靜理解成傷感。收拾衛生間,小漁將瑞塔的一只空粉盒扔進垃圾袋,可很快它又回到原位。小漁把這理解為懷念。老頭沒提過瑞塔,卻不止一回脫口喊:「瑞塔,水開啦。」他不再在家裏拉琴,如瑞塔一直期望的:出去掙錢了。小漁偶爾發現老頭天天出門;是去賣藝。

那是個周末,江偉開車帶小漁到海邊去看手工藝展賣。哪裏有人在拉小提琴,海風很大,旋律被颳得一截一截,但小漁聽出那是老頭的琴音。走了大半個市場,未見拉琴人,總是曲調忽遠忽近在人縫裏鉆。直到風大起來,還來了陣沒頭沒腦的雨,跑散躲雨的人一下空出一整條街,老頭才顯現出來。

小漁被江偉拉到一個冰淇淋攤子的大傘下「咳,他!」江偉指著老頭驚詫道。「拉琴討飯來啦。也不賴,總算自食其力!」

老頭也忙著要出地方避雨。小漁叫了他一聲,他沒聽見。江偉斥她道:「叫他做什麽?我可不認識他!」

忙亂中的老頭帽子跌到了地上。去拾帽子,琴盒的按鈕開了,琴又捧出來。他檢了琴,捧嬰兒一樣看它傷了哪兒。一股亂風從琴盒裏卷了老頭的鈔票就跑。老頭這才把心神從琴上收回,去攆鈔票回來。

雨漸大,路奇怪地空寂,只剩了老頭,在手舞足陷地捕蜂捕蝶一樣捕捉風裏的鈔票。

小漁剛一動就被捺住:「你不許去!」江偉說:「少丟我人。人還以為你和這老叫花子有什麽關系呢!」她還是掙掉了他。她一張張追逐著老頭一天辛苦換來的鈔票。在老頭看見她,認出渾身透濕的她時,捧倒下去。他半踱半脆在那裏,仰視她,似乎那些錢不是她檢了還他的,而是賜他的。她架起他,一邊回頭去尋江偉,發現江偉待過的地方空蕩了。

江偉的屋也空蕩著。小漁等了兩小時,他未回。她明白江偉心裏遠不止這點別扭。瑞塔走後的一天,老頭帶回一益吊蘭,那是某家人搬房扔掉的。小漁將兩只凳壘起,登上去掛花盆,老頭兩手掌住她腳腕。江偉正巧來,門正巧沒鎖,老頭請他自已進來,還說,喝水自己倒吧,我們都忙著。

「我們,他敢和你「我們」?你倆「我們」起來啦?」車上,江偉一臉惡心地說。「倆人還一塊澆花,剪草坪,還坐一間屋,看電視的看電視,讀書的讀書,難怪他「我們」……」小漁驚唬壞了:他竟對她和老頭幹起了跟蹤監視!「看樣子,老夫少妻日子過得有油有鹽!」

「瞎講什麽?」小漁頭次用這麽炸的聲調和江偉說話。但她馬上又緩下來:「人嘛,過過總會過和睦……」

「跟一個老王八蛋、老無賴,你也能往一塊和?」他專門挑那種能把意思弄誤差的字眼來引導他自己的思路。

「江偉!」她喊。她還想喊:你要冤死人的!但洶湧的眼淚堵了她的咽喉。車轟一聲,她不哭了。生怕哭得江偉心更毛。他那勁會過去的,只要讓他享受她全部的溫存。什麽都不會耽誤他享受她,痛苦、惱怒都不會。他可以一邊發大脾氣一邊享受她。「你究竟是個什麽樣的女人呢?」他在她身上痙攣著問。

少女小漁(捌)

少女小漁
嚴歌苓
(捌)

周末她沒對江偉提這事。江偉買了一輛舊車,為去幹掙錢多的養路工。他倆現在只能在車上做他倆的事了。「下個月就能還錢。」

他說,卻仍展不開眉。看他膚色曬得像士人,汗毛一根也沒了,小很緊緊摟住他。似乎被勾起一堆窩囊感慨,她使勁吻他。

十月是春天,在悉尼。小漁走著,一輛發出拖拉機轟鳴的車停在她旁邊。老頭的車。

「你怎麽不乘火車?」他讓她上車後問。

她說她已步行上下工好幾個月了,為了省車錢。老頭一下沈默了。

他漲了三次房錢,叫人來修屋頂、通下水道、滅蟑螂,統統都由小漁付一半花銷。她每回接過帳單,不吭聲立刻就付錢,根本不向江偉吐一個字。他知道了就是吵和罵,瞪著小漁罵老頭,她寧可拿錢買清靜。她瞞著所有人吃苦,人總該不來煩她了吧。不然怎樣呢?

江偉不會說,我戒煙、我不去夜總會、我少和男光棍們下館子,錢省下你好乘車。他不會的,他只會去鬧,鬧得贏鬧不嬴是次要的。

「難怪,你瘦了。」在門口停車,老頭才說。他一路在想這事。她以為他會說:下月你留下車錢再交房錢給我吧。但沒有這話,老頭那滲透貧窮的骨肉中不存在這種慷慨。他頂多在買進一張舊沙發時,不再把帳單給小漁了。瑞塔付了一半沙發錢,從此她便盤據在那沙發上抽煙、看報、染腳趾甲手指甲,還有望影。

一天她望著小漁從她面前走過,進衛主間,突然揚起眉,笑一下。

小漁淋浴後,總順手擦洗浴盆和瞼盆。梳妝鏡上總是霧騰騰濺滿牙膏沫;臺子上總有些毛渣,那是老頭剪鼻孔毛落下的;地上的彩色碎指甲是瑞塔的。她最想不通的是白色香皂上的汙穢指紋,天天洗,天天會再出現。她準備穿衣時,門響一下。門玻璃上方的白滾剝落一小塊,她湊上一只眼,卻和玻璃那面一只正向內窺的眼撞上。

小漁「哇」一嗓子,喊出一股血腥。那眼大得吞人一樣。她身子慌張地往衣服裏鉆,門外人卻嘎嘎笑起來,攏攏神,她認出是瑞塔的笑。「開開門,我緊急需要用馬桶!」

瑞塔撩起裙子坐在馬桶上,暢快淋漓地排瀉,聲如急雨。舒服地長籲和打幾個戰僳後,她一對大黑眼仍咬住小漁,嚼著和品味她半裸的身子。「我只想看看,你的奶和臀是不是真的,嘻……」

小漁不知拿這個連內褲都不穿的女人怎麽辦。見她慌著穿衣,瑞塔說:「別怕,他不在家。」老頭現在天天出門,連瑞塔也不知他去忙什麽了。

「告訴你:我要走了。我要嫁個掙錢的體面人去。」瑞塔說。坐在馬桶上趾高氣揚起來。小漁問,老頭怎麽辦?

「他?他不是和你結婚了嗎?」她笑得一臉壞。

「那不是真的,你知道的……」和那老頭「結婚」?一陣濃烈的恥辱襲向小漁。

「哦,他媽的誰知道真的假的!」瑞塔在馬桶上架起二郎腿,點上根煙。一會就灑下一層煙灰到地上。「他對我像畜生對畜生,他對你像人對人!」

「我快搬走了!要不,我明天就搬走了!……」

再一次,小漁想,都是我夾在中間把事弄壞了。「瑞塔,你別走,你們應該結婚,好好生活!」

「結婚?那是人和人的事。畜生和畜生用不著結婚,牠們在一塊種,就是了!我得找那麽個人:跟他在一塊,你不覺得自己是個母畜生。怪吧,跟人在一塊,畜生就變得像人了;和畜生在一塊,人就變了畜主。」

「可是瑞塔,他需要人照顧,他老了呀……」

「對了,他老了!兩個月後法律才準許你們分居;再有一年才允許你們離婚。剩給我什麽呢?他說,他死了只要能有一個人參加他的葬禮,他就不遺憾了。我就做那個唯一參加他葬禮的人?」

「他還健康,怎麽會死呢?」

「他天天喝,天天會死!」

「可是,怎麽辦,他需要你喜歡你……」

「哦,去他的!」

少女小漁(柒)

少女小漁
嚴歌苓
(柒)

據說老頭在「娶」小漁之前答應了娶瑞塔,他們相好已有多年。卻因為她夾在中間,使他們連那一塌糊塗的幸福也沒有了。

小漁心裏的慚愧竟真切起來。她輕手輕腳走到廚房,先把垃圾袋拎了出去。她總是偷偷幹這些事,不然瑞塔會覺得她侵犯她的主權,爭奪主婦位置。等她把廚房清理一凈,洗了手,走出來,見兩人面對面站在窗口。提琴弓停了,屋裏還有個打抖的尾音不自散去。他們歌唱了他們的相依為命,這會兒像站著安睡了。小漁很感動,很感動。

是老頭先看見了小漁。他推開正吻他的瑞塔,張惶失措地看著這個似乎誤闖進來的少女。再舉起琴和弓,他僅為了遮掩難堪和羞惱。

沒拉出音,他又將兩臂垂下。小漁想他怎麽啦?那臉上更叠的是自卑和羞愧嗎?在少女這樣一個真正生命面前,他自卑著自己,抑或還有瑞塔,那變了質的空掉了的生命——似乎,這種變質並不是衰老帶來的,卻和墮落有關。然而,小漁委屈著尊嚴,和他「結合」,也可以稱為一種墮落。但她是偶然的、有意識的;他卻是必然的、下意識的。下意識的東西怎麽去糾正?小漁有足夠的余生糾正一個短暫的人為的墮落,他卻沒剩多少余生了。他推開瑞塔,還似乎怕他們醜陋的享樂唬著小漁;又仿佛,小漁清新的立在那兒,那麽青春、無殘、使他意識到她不配做那些,那些是小漁這樣有真實生命和青舂的少女才配做的。

其實那僅是一瞬。一瞬間那裏容得下那麽多感覺呢?一瞬間對你抓住的是實感還是錯覺完全不負責任。這一瞬對瑞塔就是無異常的一瞬。她邀請小漁也參加進來,催促老頭拉個小漁熟悉的曲子,還給小漁倒了一大杯酒。

「太晚了,我要睡了」她謝絕:「明天我要打工。」

回到屋,不久聽老頭送瑞塔出門。去衛生間刷牙,見老頭一個人坐在廚房喝酒,兩眼空空的。「晚安。」他說,並沒有看小漁。

「晚安。」她說:「該睡啦,喝太多不好。」她曾經常這樣對不聽話的病人說話。

「我背痛。我想大概睡得太多了。」

小漁猶豫片刻還是走過去。他赤著膊,骨頭清清楚楚,肚皮卻襄著。他染過的頭發長了,花得像蘆花雞。他兩只小臂像毛蟹。小漁邊幫他揉背邊好奇地打量他。他說了聲「謝謝」,她便停止了。他又道一回「晚安」,並站起身。她正要答,他卻拉住她手。她險些大叫,但克制了,因為他從姿式到眼神都沒有侵略性。「你把這裏弄得這麽乾凈;你總是把每個地方弄乾凈。為什麽呢?還有三個月你不就要搬走了嗎?」

「你還要在這裏住下去啊。」小漁說。

「你還在門口種了花。我死了,花還會活下去。你會這樣講,對吧?」

小漁笑笑:「嗯。」她可沒有這麽想過。想這樣做那樣做她就做了。

老頭慢慢笑。是哪種笑呢?人絕處逢生了樹枯木逢春?他一手握小漁的手,一手又去把盞。很輕地喝一口後,他問:「你父親什麽樣,喝酒嗎?」

「不!」她急著搖頭,並像孩子反對什麽一樣,堅決地撮起五官。

老頭笑出了響亮的哈哈,在她額上吻一下。

小漁躺在床上心仍跳。老頭怎麽了?要不要報告江偉?江偉會在帶走她之前把老頭鼻子揍塌嗎?「老畜牲,豆腐檢嫩的吃吶!」他會這樣罵。可那叫「吃豆腐」嗎?她溫習剛才的場面與細節,老頭像變了個人。沒了她所熟悉的那點淡淡的無恥。盡管他還赤膊,齷齪邋遢,但氣質裏的齷齪邋遢卻不見了。他問:你父親喝酒嗎?沒問你男友如何。他只拿自己和她父親排比而不是男友。也許什麽使他想做一回長輩。他的吻也是長輩的。

少女小漁(陆)

少女小漁
嚴歌苓
(陆)

江偉處擠,三條漢子走了一條,另一條找個自己幹裁縫的女朋友,天天在家操作縫紉機。房裏多了噪音少了臟臭,都差不多,大家也沒什麽羅嗦。只是小漁無法在那裏讀書。吃了晚飯,江偉去上學,她便回老頭那兒。她在那兒好歹有自己的臥室,若老頭與瑞塔不鬧不打,那兒還清靜。她不懂他們打鬧的主題。為錢?為房子漏?為廚房裏蟑螂造反?為下水道反芻?為兩人都無正路謀生,都逼對方出去奔夥食費?活到靠五十的瑞塔從未有過正經職業,眼下她幫闊人家做意大利菜和糕餅。她賺多賺少,要看多少家心血來潮辦儀式家宴。

偶然地,小漁警覺到他倆吵一部分為她。有回小漁進院子,她已習慣摸黑上門階。但那晚門燈突然亮了,進門見老頭站在門裏,顯然聽到她腳步趕來為她開的燈。怕她摔著、磕碰著?怕她膽小怕黑?

怕她鄙薄他:窮得連門燈也開不起?她走路不響的,只有悄然仔細的等候,才把時間擡得那麽準,為她開燈。難道他等候了她?為什麽等她,他不是與瑞塔頑脾頑得好好的?進自己屋不久她聽見「哞」一聲,瑞塔母牲口一樣嚎起來。然後是吵。吵吵吵,意大利語吵起來比什麽語言都熱烈奔放解恨。第二天早晨,老頭縮在桌前,正將裝「結婚照」的鏡框往一塊茬,玻璃沒指望茬上了。她未敢問怎麽了。怎麽了還用問?她慢慢去檢地上的玻璃渣,跟她有過似的。

「瑞塔,她生氣?」她問。老頭眼從老花鏡上端、眉弓下端探出來,那麽吃力。可不能問:是為你給我開了門燈(愛護?關切?獻殷勤?)本來這事就夠不三不四了,她再問;再弄準確些,只能使大家都窘死。

老頭聳聳肩,表示:還有比生氣更正常的嗎?她僵站一會說:「還是叫瑞塔住回來吧?」其實並不難混過移民局的檢查,他們總不會破門而入,總要先用門鈴通報。門鈴響,大家再做戲。房子亂,哪堆垃圾裏都藏得進瑞塔。不不不。老頭越「不」越堅決。小漁斂聲了。她擱下只信封,輕說:「這兩周的房錢。」

老頭沒去看它。

等她走到門廳,回頭,見他已將鈔票從信封裏挖出,正點數。頭向前伸。像吃什一樣生怕掉渣兒而去就盤子。她知道他急於搞清錢數是否如他期待。上回他漲房價,江偉跑來和他討價還價,最後總算沒動粗。這時她見老頭頭頸恢復原位,像吃飽吃夠了,自個兒跟自個兒笑起來。小漁只想和事,便按老頭要的價付了房錢,也不打算告訴江偉。不就十塊錢嗎?就讓老頭這般沒出息地快樂一下吧。

瑞塔吵完第二天準回來,接下來的兩三天會特別美好順溜。這是老頭拉琴她唱歌的日子。他們會這樣拉呀唱的沒夠:攤著一桌子碟子、杯子、一地紙牌、酒瓶、垃圾桶臭得瘟一樣。小漁在屋裏聽得感動,心想:他們每一天都過得像末日,卻在琴和歌裏多情。他倆多該結婚啊,因為除了他們彼此欣賞,世界就當沒他們一樣。他倆該生活在一起,誰也不嫌誰,即使自相殘殺,也可以互添傷口。

少女小漁(伍)

少女小漁
嚴歌苓
(伍)

第二天清早,江偉起身打工時吻了她。之後他仰視天花板,眼神懵著說:「還有三百六十四天。」小漁懂他指什麽。一年後,她可以上訴離婚,再經過一段時間出庭什麽的,她就能把自己從名義上也撤出那婚姻勾當。但無論小漁怎樣溫存體貼,江偉與她從此有了那麽點生分:一點陰陽怪氣的感傷。他會在興致很好時冒一句:「你和我是真的嗎?你是不是和誰都動真的。」他問時沒有威脅和狠勁,而是虛弱的,讓小漁疼他疼壞了。他是那種虎生生的男性,發蠻倒一切正常。他的笑也變了,就像現在這樣:眉心抽著,兩根八字紋順鼻兩翼拖下去,有點尷尬又有點歹意。

江偉發覺站在站口許多妻子中的小漁後馬上堆出這麽個笑。他們一塊往家走。小漁照例不提醒她手裏拎著兩個大包。江偉也照例是甩手走到樓下才發現:「咳,你怎麽不叫我!」然後奪去所有的包。

小漁累了一樣笑,累了一樣上樓上很慢。因為付給老頭和那個機構的錢一部分是借的,他倆的小公寓搬進三條漢子來分擔房租。一屋子腳味。小漁剛打算收拾,江偉就說:「他們花錢雇你打掃啊?」

三條漢子之一在制衣廠剪線頭,一件羊毛衫沾得到處是線頭,小漁動手去摘,江偉也火:「你是我的還是公用的?」

小漁只好硬下心,任吃臭、臟、亂。反正你又不住這兒,江偉常說,話裏梗梗地有牢騷。好像小漁情願去住老頭的房。「結婚」第二周,老頭跑來,說移民局一清早來了人,直問他「妻子」哪去了。

老頭說上早班,下次他們夜裏來,總不能再說「上夜班」吧?移民局探子只看見了幾件女人衣裙,瑞塔的,他拿眼比試衣裙長度,又去比試結婚照上小漁的高度,然後問:「你妻子是中國人,怎麽盡穿意大利裙子?」

江偉只好送小漁過三條街,到老頭房子裏去了。老頭房雖破爛卻是獨居,兩間臥室。小漁那間臥室的衛生間不帶淋浴,洗澡要穿過老頭的房。江偉嚴格檢查了那上面的鎖,還好使,也牢靠。他對她說:老東西要犯壞,你就跳窗子,往我這兒跑,一共三條街,他攆上你也跑到了。小漁笑著說:不會的。江偉說憑什麽不會?聽見這麽年輕女人洗澡,癱子都起來了!

「不會的,還有瑞塔。」小漁指指正陰著臉在廚房炸魚的瑞塔說。

瑞塔對小漁就像江偉對老頭一樣,不掩飾地提防。小漁搬進去,老頭便不讓她在他房裏過夜,說移民局再來了,故事就大難講了。

半年住下來,基本小亂大治。小漁每天越來越早地回老頭那兒去。

少女小漁(肆)

少女小漁
嚴歌苓
(肆)

要了一百圓無賴的老頭看上去就不那麽賴了。小漁看他頭發如漆,梳得很老派;身上酒氣讓香水蓋掉了。西裝穿得倜儻,到底也倜儻過。老頭目光直咄咄的,眉毛也被染過和梳理過,在臉上蓋出兩塊濃蔭。他形容幾乎是正派和嚴峻的。從他不斷抿攏的嘴唇,小漁看出他呼吸很短,太緊張的緣故。最後老頭照規矩擁抱了她。看到一張老瞼向她壓下來,她心裏難過起來。她想他那麽大歲數還要在這醜劇中這樣艱辛買力地演,角色對他來說,太重了。他已經累得喘不上氣了。多可悲呀—— 她還想,他活這麽大歲數只能在這種醜劇中扮個新郎,而沒指望真去做回新郎。這輩子他都不會有這個指望了,所以他才把這角色演得那麽真,在戲中過現實的癮。老頭又乾又冷的嘴唇觸上她的唇時,她再也不敢看他。什麽原因,妨礙了他成為一個幸福的父親和祖父呢?他身後竟沒有一個人,來起哄助興的全是黃皮膚的,她這邊的。他真的孤苦得那樣徹底啊。瑞塔也沒來,她來,算是誰呢。當小漁睜開眼,看到老頭眼裏有點憐惜,似乎看誰毀了小漁這麽個清清潔潔的少女,他覺得罪過。過場全走完後,人們擁「老夫少妻」到門外草坪上。說好要照些相。小漁和老頭在一輛碰巧停在草坪邊緣的「本茨」前照了兩張,之後陪來的每個人都竄到車前去喊:「我也來一張!」無論如何,這生這世有那一刻擁有過它,就是誇口、吹牛皮,也不是毫無憑據。

只有江偉沒照,慢慢拖在人群尾巴上。

小漁此時才發現他那樣的不快活。和老頭分手時,大家掌中國話和他嘻哈:「拜拜,老不死你可硬硬朗朗的,不然您那間茅房,我們司得去佔領啦……」江偉惡狠狠地嘻嘻笑起來。

當晚回到家,小漁照樣做飯炒菜。江偉運動筷子的手卻是瞎的。終於,他停下散漫的談天。叫她去把口紅擦擦乾凈。她說那來的口紅?她回來就洗了澡。他筷子一柏喊:「去給我擦掉!」

小漁瞪著他,根本不認識這個人了。江偉沖進廁所,撕下了截手紙,扳住她瞼,用力擦她嘴唇連鼻子臉頓也一塊扯進去。小漁想:他明明看見桌上有餐紙。她沒掙紮,她生怕一掙紮他心裏那點憋屈會發泄不凈。她想哭,但見他伏在她肩上,不自恃地飲泣,她覺得他傷痛得更狠更深,把哭的機會給他吧。不然兩人都哭,誰來哄呢。

她用力扛著他的哭泣,他燙人的抖顫,他沖天的委屈。

少女小漁(三)

少女小漁
嚴歌苓
(三)

「在這兒你不就是個老外?」小漁說。後來知道不能這麽說。

「怎麽啦嫌我老外你意思沒身分就是老外對吧」他煩惱地將她遠遠一扔。沒空間,扔出了個心理距離。

再說到這時,小漁停了。留那個坎兒他自己過。他又會來接她,不知問誰:「你想,我舍得把你嫁老外嗎?」小漁突然發現個祕密:她在他眼裏是漂亮人,漂亮得了不得。她一向瞅自己梃馬虎,鏡子前從沒耐煩過,因為她認為自己長得也馬虎。她既不往自己身上看時也不費錢。不像別的女性,狠起來把自己披掛得像棵聖誕樹。周末,唐人街茶點鋪就晃滿這種「樹」,望去像個聖誕林子。

汪偉一個朋友真的找著了這麽個下作機構:專為各種最無可能往一塊過的男女扯皮條。「要一萬五千呢!」朋友警告。他是沒指望一試的。哪來的錢,哪來的小漁這樣個女孩,自已湊錢去受一場蹧賤。

光是想像同個豬八戒樣的男人往證婚人面前並肩站立的一刻,多數女孩都覺得要瘋。別說與這男人同出同進各種機構,被人瞧、審問,女孩們要流暢報出男人們某個被捂著蓋著的特徵。還有宣誓、擁抱、接物,不止一回、兩回、三回。那就跟個不像豬八戒的男人搭檔吧?可他要不那麽豬八戒,會被安安主主剩著,來和你幹這個嗎?還有,他越豬,價越低。一萬五,老頭不瘸不瞎,就算公道啦。

江偉就這麽勸小漁的。

站在證婚人的半圓辦公桌前,與老頭並肩拉手,小漁感覺不那麽恐怖。事先預演的那些詞,反正她也不懂。不懂的東西是不過心的,僅在唇舌上過過,良知臥得遠遠,一點沒被驚動。

江偉偽裝女方親友站在一邊,起初有人哄他「鐘馗嫁妹」、「範蠡舍西施」,他還笑,漸漸地,誰逗他他把誰瞪回去。小漁沒回頭看江偉,不然她會發現他這會兒是需要去看看的。他站在一幫黃皮膚「親戚老俵」裏,喉結大幅度升降,全身青蛙肉都鼓起,把舊貨店買來的那件西裝脹得要綻線。她只是在十分必要時去看老頭。老頭在這之前染了發,這錢也被他掌到小漁這兒來報帳了。加上租一套西裝,買一瓶男用香水,老頭共賴走她一百圓。後來知道,老頭的發是瑞塔染的,西裝也是瑞塔替他改了件他幾十年前在樂團穿的演奏服。瑞塔和老頭有著頗低級又頗動人的關系。瑞塔陽老頭喝酒、流淚、思鄉和睡覺。老頭拉小提琴,她唱,盡管唱得到處跑調。老頭全部家當中頂值價的就是那把提琴了。沒了琴托,老頭也不去配,因為配不到同樣好的木質,琴的音色會受影響。老頭是這麽解釋的,誰知道。沒琴托的琴靠老頭肩膀去夾,仍不很有效,琴頭還是要脫拉下來,低到他腰以下。因此老頭就有了副又淒楚又潦倒的拉琴姿態。老頭窮急了,也沒到街上賣過藝,瑞塔逼他,他也不去。

他賣他自已。替他算算,如果他不把自已醉死,他少說還有十年好活,兩年賣一回,一回他掙一萬,到死他不會喝風啜沫。這樣看,從中剝走五千圓的下作「月佬」,就不但不下作並功德無量了。

少女小漁(二)

少女小漁
嚴歌苓
(二)

他叫江偉,十年前贏過全國蛙泳冠軍,現在還亮得出一具漂亮的田雞肉。認識小漁時他正要出國,這朋友那朋友從三個月之前就開始為他餞行。都說:以後混出半個洋人來別忘了拉扯拉扯咱哥兒們。

小漁是被人帶去的,和誰也不熟,但誰邀她跳舞她都跳。把她貼近她就近,把她推遠她就遠,笑得都一樣。江偉的手在她腰上不老實了一下,她笑笑,也認了。江偉又近一步,她擡起瞼問:「你幹嘛呀?」好像就她一個不懂男人都有無聊混蛋的時候。問了她名字工作什麽的,他邀她周末出去玩。

「好啊。」她也不積極也不消極地說。

星期日他領她到自己家裏坐了一個鐘頭,家裏沒一個人打算出門給他騰地方。最後只有他帶她走。一處又一處,去了兩三個公園,到處躲不開人眼。小漁一可抱怨沒有。他說這地方怎麽凈是大活人,她便跟他走許多路,換個地方。最後他們還是回到他家,天已黑了。

在院子大門後面,他將她橫著豎著地抱了一陣。問她:「你喜歡我這樣嗎?」她沒聲,身體被揉成什麽形狀就什麽形狀。第二個周末他與她上了床。忙過了,江偉打了個小盹 .醒著他問:「你頭回上床,是和誰?」

小漁慢慢說:「一個病人,快死的。他喜歡了我一年多。」

「他喜歡你你就讓了?」江偉像從發梢一下緊到腳趾。小漁還從他眼裏讀到:你就那麽欠男人?那麽不值什麽?她手帶著心事去摩挲他一身運足力的青蛙肉,「他跟渴急了似的,樣子真痛苦、真可憐。」她說。她拿眼講剩下的半句話:你剛才不也是嗎?像受毒刑;像我有飯卻餓著你。

江偉走了半年沒給她一個字,有天卻寄來一信封各式各樣的紙,說已替她辦好了上學手續,買好了機票,她擰著這一袋子紙到領事館去就行了。她就這麽「八千裏路雲和月」地來了。也沒特別高興、優越。快上飛機了,行李裂了個大口,母親見大廳只剩了她一個,火都上來了:「要趕不上了!怎麽這麽個肉睥氣?」小漁擡頭先笑,然後厚起嗓門說:[人家不是在急嘛?」

開始的同居生活是江偉上午打工下午上學,小漁全天打工周末上學。兩人只有一頓晚飯時間過在一塊。一頓飯時間他們過得很緊張,要吃、要談、要親暱。吃和親暱都有花樣。談卻總談一個話題:等有了身分,咱們幹什麽幹什麽。那麽自然,話頭就會指到身分上。江偉常笑得乖張,說:「你去嫁個老外吧?」

少女小渔(一)

少女小漁
嚴歌苓
(一)

據說從下午三點到四點,火車站走出的女人們都粗拙、凶悍,平底鞋,一身短打,並且複雜的過盛的體臭脹人腦子。

還據說下午四點到五點,走出的就是徹底不同的女人們了。她們多是長襪子、高跟鞋,色開始敗的濃妝下,表情仍矜托,走相也都婀娜,大大小小的屁股在窄裙子裏滾得溜圓。

前一撥女人是各個工廠放出來的,後一撥是從寫字樓走下來的。悉尼的人就這麽叫:「女工」、「寫字樓小姐」。其實前者不比後者活得不好。好或不好,在悉尼這個把人活簡單活愚的都市,就是賺頭多少。女工賺的比寫字樓小姐多,也不必在衣裙鞋襪上換景,錢都可以吃了,住了,積起來買大東西。比方,女工從不戴假首飾,都是真金真鑽真翠,人沒近,身上就有光色朝你尖叫。

還有,回家洗個澡,蛻皮一樣換掉衣服,等寫字樓小姐們仍是一身裝一睑妝走出車站票門,女工們已重新做人了。她們這時都換了寬松的家常衣裳——在那種衣裳裏的身子比光著還少拘束——到市場拾剩來了。一天賣到這時,市場總有幾樣菜果或肉不能再往下剩,廉價到了幾乎實現「共産主義」。這樣女工又比寫字樓小姐多一利少一弊:她們掃走了全部便宜,什麽也不給「她們」剩。

不過女人們還是想有一天去做寫字樓小姐,穿高跟鞋、小窄裙,畫面目全非的妝。戴假首飾也罷,買不上便宜菜也罷。小漁就這樣站在火車站,身邊擱了兩只塑料包,塞滿幾葷幾素卻僅花掉她幾塊錢。還有一些和她裝束差不多的女人,都在買好萊後順便來迎迎丈夫。小漁丈夫其實不是她丈夫(這話怎麽這樣難講清?)和她去過證婚處的六十七歲的男人跟她什麽關系也沒有。她跟老人能有什麽關系呢?就他?老糟了、肚皮疊著像梯田的老意大利人?

小漁才二十二歲,能讓丈夫大出半個世紀去嗎?這當然是移民局熟透的那種騙局。小漁花錢,老頭賣人格,他倆合夥糊弄反正也不是他們自己的政府。大家都這麽幹,移民局雇不起那麽多勞力去跟蹤每對男女。在這個國家別說小女人嫁老男人,就是小女人去嫁老女人,政府也恭喜。

又一批乘客出來了,小漁脖子往上引了引。她人不高不大,卻長了高大女人的胸和臀,有到豐碩得沈甸甸了。都說這種女人會生養,會吃苦勞作,但少腦筋。少腦筋往往又多些好心眼。不然她怎麽十七歲就做了護士?在大陸——現在她也習慣管祖國叫[大陸」,她護理沒人想管的那些人,他們都在死前說她長了顆好心眼。她出國,人說:好報應啊,人家爲出國都要自殺或殺人啦,小漁出門乘涼一樣就出了國。小漁見他走出來,馬上笑了。人說小漁笑得特別好,就因爲笑得毫無想法。

惡毒的小孩

有一個小孩去一家四星級酒店,服務員歡迎道:你好 ,有什麽事情嗎?
小孩:“去找你們經理。”
服務員:“對不起,我們經理不在。”
小孩啪的掏出500元錢給服務員道:“去找你們經理。”
服務員忙陪笑道:是,是,是, 我馬上就去。

服務員馬上找來了經理 經理問:“你有什麽事嗎?”
小孩:我要找小姐。
經理:對不起,我們這是星級酒店,沒有小姐。
小孩啪的掏出2000元道:我要找小姐。
經理馬上改口道:“您等等,我馬上叫她們來。”
經理飛快的叫來了一群小姐。

小孩說道:“給我找個帶病的來。”
經理:“不好意思啊 我們這是星級酒店,沒有帶病的。”
小孩啪的甩出3000元說:“給我找個帶病的來。”
經理急忙接錢說道:“有,有,有,馬上就來。”
經理找來了幾個帶病的叫小孩選,小孩隨便選了一個就帶回去和她搞了一宿。

第二天,小孩又來到了酒店。經理馬上出來迎接
小孩道:“我昨晚和帶病的搞了一夜,我也應該帶病了吧?”
經理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忙搖頭說:“不會,不會,那能呢?”
小孩啪的甩出5000元道:“我昨晚和帶病的搞了一夜,我也應該帶病了吧?”
經理忙改口道:那是 那是 沒跑的啊。

小孩:我和我家的小保姆搞了一通,她也應該有病了吧?
經理:這個。。。。。。。。
小孩又甩出5000元
經理見錢紅了眼:那是那是 一定沒跑的。

小孩:那我家的小保姆和我爸搞了一通,我爸也應該有病了吧?
經理:那是那是 一定的 沒跑的。

小孩:那我爸和我媽搞了一通,我媽也應該有了吧?
經理:那是那是 必須的 沒跑的。

小孩:那我媽和我家的司機搞了一通,司機也應該有病了吧?
經理不加思索的道:那是 那是 沒跑的。

小孩長長舒了一口氣,罵道:“***的,這回還整不死你,叫你壓死我養的小青蛙。”

2007年12月27日星期四

十三夜 上(十)

十三夜

樋口一葉

(十)

實家は上野の新坂下(しんざかした)、駿河臺への路なれば茂れる森の木の下暗(したやみ)佗しけれど、今宵は月もさやかなり、廣小路へ出づれば晝も同樣、雇ひつけの車宿とて無き家なれば路ゆく車を窓から呼んで、合點が行つたら兎も角も歸れ、主人(あるじ)の留守に斷なしの外出、これを咎められるとも申譯の詞は有るまじ、少し時刻は遲れたれど車ならばつひ一ト飛、話しは重ねて聞きに行かう、先づ今夜は歸つて呉れとて手を取つて引出すやうなるも事あら立てじの親の慈悲、阿關はこれまでの身と覺悟してお父樣、お母樣、今夜の事はこれ限り、歸りまするからは私は原田の妻なり、良人を誹(そし)るは濟みませぬほどに最う何も言ひませぬ、關は立派な良人を持つたので弟の爲にも好い片腕、あゝ安心なと喜んで居て下されば私は何も思ふ事は御座んせぬ、決して決して不了簡など出すやうな事はしませぬほどに夫れも案じて下さりますな、私の身體は今夜をはじめに勇のものだと思ひまして、彼の人の思ふまゝに何となりして貰ひましよ、夫では最う私は戻ります、亥之さんが歸つたらば宜しくいふて置いて下され、お父樣もお母樣も御機嫌よう、此次には笑ふて參りまするとて是非なさゝうに立あがれば、母親は無けなしの巾着さげて出て駿河臺まで何程(いくら)でゆくと門なる車夫に聲をかくるを、あ、お母樣それは私がやりまする、有がたう御座んしたと温順(おとな)しく挨拶して、格子戸くゞれば顏に袖、涙をかくして乘り移る哀れさ、家には父が咳拂ひの是れもうるめる聲成し。

译:萧萧

(十)

阿关的娘家住在上野新坡下,要回骏河台得从一片茂密的、黑鸦鸦的森林旁边经过,但是今天晚间月光皎洁,到了广小路就和白天一样。因为没有常叫车的熟识的车行,爹就从窗口叫住一辆过路的洋车,重新对闺女说:“要是明白了道理,你还是先回去吧!丈夫不在的时候私自出门,他抓住这个来责备你,你就没有话说了。虽然时间晚了一些,坐上车转眼就到。你的话爹改天再去听。今天晚上还是先回去吧!”爹一再催促闺女走,好像恨不得亲手拉着闺女的手送她出门似的。这都是期望着平安无事的老爹的一番苦心。

阿关下了决心说:“爹,娘,请忘掉今天晚上女儿说过的话吧。我现在决心回去,我仍旧是原田的妻子,作妻子的不该诽谤丈夫,女儿再不说他的坏话了。如果能让二位老人家高兴地想:‘阿关有了那么好的女婿,她兄弟也有了奔头,嗳,咱们的心也踏实了。’那么我再没什么奢望了。我决不会干出无聊的事,请爹娘放心吧!我认为这个身子从今天晚上起就完全是属于丈夫的,任凭他爱怎么就怎么吧。那么我回了。等亥之回来了,请转达我的问候。爹,娘,请保重身体!女儿下次回家来,一定带着笑脸哩!”

阿关无可奈何地站了起来。娘拿着轻轻的钱包,对门口的车夫问了一声:

“喂,去骏河台多少钱?”

“啊,娘,我这儿有钱,您别管了。打扰您了!”

阿关温顺地打了招呼,迈出格子门,用袖子掩着脸,遮着眼泪,坐上车子。在家里,老爹“吭,吭”地咳个不住,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呛了嗓子。

十三夜 上(九)

十三夜

樋口一葉

(九)

父は歎息して、無理は無い、居愁らくもあらう、困つた中に成つたものよと暫時阿關の顏を眺めしが、大丸髷に金輪の根を卷きて黒縮緬の羽織何の惜しげもなく、我が娘ながらいつしか調ふ奧樣風、これをば結び髮に結ひかへさせて綿銘仙の半天(はんてん)に襷(たすき)がけの水仕業さする事いかにして忍ばるべき、太郎といふ子もあるものなり、一端の怒りに百年の運を取はづして、人には笑はれものとなり、身はいにしへの齋藤主計(さいとうかずへ)が娘に戻らば、泣くとも笑ふとも再度原田太郎が母とは呼ばるゝ事成るべきにもあらず、良人に未練は殘さずとも我が子の愛の斷ちがたくば離れていよ/\物をも思ふべく、今の苦勞を戀しがる心も出づべし、斯く形よく生れたる身の不幸(ふしやはせ)、不相應の縁につながれて幾らの苦勞をさする事と哀れさの増れども、いや阿關こう言ふと父が無慈悲で汲取つて呉れぬのと思ふか知らぬが決して御前を叱るではない、身分が釣合はねば思ふ事も自然違ふて、此方は眞から盡す氣でも取りやうに寄つては面白くなく見える事もあらう、勇さんだからとて彼(あ)の通り物の道理を心得た、利發の人ではあり隨分學者でもある、無茶苦茶にいぢめ立る譯ではあるまいが、得て世間に褒め物の敏腕家(はたらきて)などと言はれるは極めて恐ろしい我まゝ物、外では知らぬ顏に切つて廻せど勤め向きの不平などまで家内へ歸つて當りちらされる、的に成つては隨分つらい事もあらう、なれども彼れほどの良人を持つ身のつとめ、區役所がよひの腰辨當が釜の下を焚きつけて呉るのとは格が違ふ、隨つてやかましくもあらう六づかしくもあろう夫を機嫌の好い樣にとゝのへて行くが妻の役、表面(うはべ)には見えねど世間の奧樣といふ人達の何れも面白くをかしき中ばかりは有るまじ、身一つと思へば恨みも出る、何の是れが世の勤めなり、殊には是れほど身がらの相違もある事なれば人一倍の苦もある道理、お袋などが口廣い事は言へど亥之が昨今の月給に有ついたも必竟は原田さんの口入れではなからうか、七光(なゝひかり)どころか十光(とひかり)もして間接(よそ)ながらの恩を着ぬとは言はれぬに愁らからうとも一つは親の爲弟の爲、太郎といふ子もあるものを今日までの辛棒がなるほどならば、是れから後とて出來ぬ事はあるまじ、離縁を取つて出たが宜いか、太郎は原田のもの、其方は齋藤の娘、一度縁が切れては二度と顏見にゆく事もなるまじ、同じく不運に泣くほどならば原田の妻で大泣きに泣け、なあ關さうでは無いか、合點がいつたら何事も胸に納めて知らぬ顏に今夜は歸つて、今まで通りつゝしんで世を送つて呉れ、お前が口に出さんとても親も察しる弟(おとゝ)も察しる、涙は各自(てんで)に分て泣かうぞと因果を含めてこれも目を拭ふに、阿關はわつと泣いて夫れでは離縁をといふたも我まゝで御座りました、成程太郎に別れて顏も見られぬ樣にならば此世に居たとて甲斐もないものを、唯目の前の苦をのがれたとて何うなる物で御座んせう、ほんに私さへ死んだ氣にならば三方四方波風たゝず、兎もあれ彼の子も兩親の手で育てられまするに、つまらぬ事を思ひ寄まして、貴君にまで嫌やな事をお聞かせ申しました、今宵限り關はなくなつて魂一つが彼の子の身を守るのと思ひますれば良人のつらく當る位百年も辛棒出來さうな事、よく御言葉も合點が行きました、もう此樣な事は御聞かせ申しませぬほどに心配をして下さりますなとて拭ふあとから又涙、母親は聲たてゝ何といふ此娘は不仕合と又一しきり大泣きの雨、くもらぬ月も折から淋しくて、うしろの土手の自然生(しぜんばえ)を弟の亥之が折て來て、瓶にさしたる薄の穗の招く手振りも哀れなる夜なり。

译:萧萧

(九)

爹仰天长叹一声道:“唉!真够苦的了,这叫人 多为难呀!”

他暂时间默默地凝视着闺女的脸。乍一看,她那头上梳个大圆髻,用金纸头绳结着髻根,随随便便地披上黑绉绸外褂的风姿,虽然是自己的闺女,却不知什么时候具备了大家夫人的风度:当父亲的怎能舍得叫她改梳结发,用揽袖带把棉铭仙短套褂的袖子束起来,整天围着锅台转呢?而且她已经有了叫作太郎的孩子,如果由于一时的激愤而失去百年的幸福,将会成人家的话柄;要是一旦恢复了斋藤主计的女儿的身份,那么哭也罢,笑也罢,决不能再被称作原田太郎的母亲了。虽然对丈夫并不留恋,但哪能割断母子之情呢?别离以后她一定加倍思念孩子,日子会过得更痛苦。生得标致是她的不幸,老爹虽然不忍心让闺女为了不相称的婚姻增加痛苦,但下了决心开口道:“喂,阿关!要是我这样说,你一定以为我这个作父亲的不知道疼女儿,不肯答应你的要求。但爹不是骂你。因为你和他的出身不同,心里想的也自然不同,虽然你是诚心诚意服侍他,说不定你这种作风不合他的意。他并不是不懂道理的人,他聪明、能干,很有学问;不会无法无天地折磨你。说起来,在外面露头角的能干的人在家都是脾气挺暴的。在外面装得豪放豁达,回家来也对妻子发泄在外所遇到的不快,当了他出气的对象的妻子当然是很痛苦的。不过,有那么个有出息的男子作丈夫,和那些腰上系着饭盒的区公所的下级官吏们回家帮老婆生炉子的情形不同,受些委屈是理所当然的。所以呀,可能女婿脾气乖张一些,不好侍候,不过设法讨他喜欢,保持家庭和睦才是妻子的本分。虽然从表面上看不出来,但世间那些太太们,不见得个个都无忧无虑吧。以为世上不幸的妻子只有你一人,就自然会增加埋怨的心情。但这是作妻子的人应尽的本分,尤其是你跟他的身分相差太远,比别人多痛苦些是免不了的。虽然你娘随便说大话,亥之能够挣现在这么多薪水,还不是靠原田先生帮忙嘛。全家大小无形中受到他的恩惠,谁也不能说从来没沾过他的光。所以即使难过一些也罢,一来为父母,二来为兄弟,更为了儿子太郎,既然你有能耐忍到今天,难道今后的日子就不能忍耐了吗?讨来休书是可以,但从今以后太郎是原田家的孩子,你是斋藤家的女儿,一旦断了母子关系就不能再去瞧他的脸了。要是同样过不幸的生活,那么你就忍受作原田妻子的不幸吧!啊,阿关,我说得对不对?如果你想通了,就把一切都收在心里装作没事,今天晚上照样回去,跟过去一样谨慎地过日子吧!虽然你不说,你的父母,你的兄弟都体谅你的苦衷,大家为你分忧,要哭大家一齐哭吧!”

爹谆谆地开导女儿说,悄悄地擦了老泪。阿关“哇”的一声哭着说:“听了您的教训我方才明白要求离婚是我太任性。您说得很对,要是离别了,连瞧太郎的脸都不能的话,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即使逃避了眼前的苦,这又有什么用呢。就当自己是死了,才不至于惹起风波,孩子也好歹不必离开父母跟前。我竟想起方才那样无聊的事,连累您老人家听见不愉快的话。那么,就算是从今天晚上起阿关已经不在人世,只有她的灵魂守着孩子。这么一想,像受丈夫的折磨这么点小事,哪怕一百年也能忍受。您的教训我完全明白了。今后再不让爹娘听见这样的事了。请放心吧!”

阿关擦了擦眼睛说,眼泪却马上一滴接一滴落下来。娘喊了一声:“苦命的孩子!”抱着闺女两人痛哭一场。明净的月亮孤寂地挂在天空上,在屋里,只有兄弟亥之助从后边堤坝上掐来插在瓶里的野生茅草,像招手似地摇晃穗子。

十三夜 上(八)

十三夜

樋口一葉

(八)

父(てゝ)親は先刻(さきほど)より腕ぐみして目を閉ぢて有けるが、あゝ御袋、無茶の事を言ふてはならぬ、我しさへ初めて聞いて何うした物かと思案にくれる、阿關の事なれば並大底で此樣な事を言ひ出しさうにもなく、よく/\愁(つ)らさに出て來たと見えるが、して今夜は聟どのは不在(るす)か、何か改たまつての事件でもあつてか、いよ/\離縁するとでも言はれて來たのかと落ついて問ふに、良人は一昨日より家へとては歸られませぬ、五日六日と家を明けるは平常(つね)の事、左のみ珍らしいとは思ひませぬけれど出際に召物の揃へかたが惡いとて如何ほど詫びても聞入れがなく、其品(それ)をば脱いで擲(たゝ)きつけて、御自身洋服にめしかへて、吁(あゝ)、私(わし)位不仕合の人間はあるまい、御前のやうな妻を持つたのはと言ひ捨てに出て御出で遊ばしました、何といふ事で御座りませう一年三百六十五日物いふ事も無く、稀々言はれるは此樣な情ない詞をかけられて、夫れでも原田の妻と言はれたいか、太郎の母で候と顏おし拭つて居る心か、我身ながら我身の辛棒がわかりませぬ、もう/\もう私は良人(つま)も子も御座んせぬ嫁入せぬ昔しと思へば夫れまで、あの頑是ない太郎の寢顏を眺めながら置いて來るほどの心になりましたからは、最う何うでも勇の傍に居る事は出來ませぬ、親はなくとも子は育つと言ひまするし、私の樣な不運の母の手で育つより繼母御なり御手かけなり氣に適ふた人に育てゝ貰ふたら、少しは父御も可愛がつて後々あの子の爲にも成ませう、私はもう今宵かぎり何うしても歸る事は致しませぬとて、斷つても斷てぬ子の可憐(かわゆ)さに、奇麗に言へども詞はふるへぬ。

十三夜

樋口一葉

(八)

父(てゝ)親は先刻(さきほど)より腕ぐみして目を閉ぢて有けるが、あゝ御袋、無茶の事を言ふてはならぬ、我しさへ初めて聞いて何うした物かと思案にくれる、阿關の事なれば並大底で此樣な事を言ひ出しさうにもなく、よく/\愁(つ)らさに出て來たと見えるが、して今夜は聟どのは不在(るす)か、何か改たまつての事件でもあつてか、いよ/\離縁するとでも言はれて來たのかと落ついて問ふに、良人は一昨日より家へとては歸られませぬ、五日六日と家を明けるは平常(つね)の事、左のみ珍らしいとは思ひませぬけれど出際に召物の揃へかたが惡いとて如何ほど詫びても聞入れがなく、其品(それ)をば脱いで擲(たゝ)きつけて、御自身洋服にめしかへて、吁(あゝ)、私(わし)位不仕合の人間はあるまい、御前のやうな妻を持つたのはと言ひ捨てに出て御出で遊ばしました、何といふ事で御座りませう一年三百六十五日物いふ事も無く、稀々言はれるは此樣な情ない詞をかけられて、夫れでも原田の妻と言はれたいか、太郎の母で候と顏おし拭つて居る心か、我身ながら我身の辛棒がわかりませぬ、もう/\もう私は良人(つま)も子も御座んせぬ嫁入せぬ昔しと思へば夫れまで、あの頑是ない太郎の寢顏を眺めながら置いて來るほどの心になりましたからは、最う何うでも勇の傍に居る事は出來ませぬ、親はなくとも子は育つと言ひまするし、私の樣な不運の母の手で育つより繼母御なり御手かけなり氣に適ふた人に育てゝ貰ふたら、少しは父御も可愛がつて後々あの子の爲にも成ませう、私はもう今宵かぎり何うしても歸る事は致しませぬとて、斷つても斷てぬ子の可憐(かわゆ)さに、奇麗に言へども詞はふるへぬ。

译:萧萧

(八)

老爹从刚才起交抱着胳膊,闭着眼睛,一声不响。这时候方才从容开口道:“唉!孩子她娘,少说些没有道理的话吧!这件事连我都觉得像晴天霹雳似的,不知道怎样才好。照阿关这孩子的性子来看,不会轻易向父母诉苦,她是忍了又忍,实在不能再忍才走出来的。那么,今天晚上女婿不在家吗?有了什么特别事他才开口休你的吗?”

“他已经有两天没回家了。他经常五六天不在家,这已经不稀奇了。前天在他出门的当儿,骂我衣裳准备得不够周到,我虽然一再向他赔罪,却压根儿不听,脱下衣裳来冲我一扔,自己换上了洋服,自言自语地说:‘再没有比我不幸的人啦,讨了你这么个妻子!’说完就气冲冲地走了。这是什么话?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压根儿不理我,偶然开口就说出这样无情的话来。他对我这么刻薄,难道我还留恋原田夫人这个身份吗?厚着脸皮,靠着‘太郎的亲娘’这个名义死赖在那儿吗?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还忍受着。算了,算了,算我没有丈夫,没有孩子,回到没有出嫁以前的阿关吧!我这么一想,心就定了。虽然眼瞧着太郎天真的睡脸,却把他丢在家里走出来了。我是已经下了决心,无论如何不肯留在那个人的身边了。俗语说:‘孤儿也会成人’,哪怕后娘也罢,姨太太也罢,与其被这个倒霉的亲娘抚养,还不如被他爹喜欢的女子抚养好。这么一来,他爹也会宠爱他,将来对他也有好处。所以从今天晚上,我不再回原田家去了。”

虽然嘴上说得很坚决,却掩盖不了她念子之情,阿关的嘴唇不禁微微地颤抖着。

译:萧萧

(八)

老爹从刚才起交抱着胳膊,闭着眼睛,一声不响。这时候方才从容开口道:“唉!孩子她娘,少说些没有道理的话吧!这件事连我都觉得像晴天霹雳似的,不知道怎样才好。照阿关这孩子的性子来看,不会轻易向父母诉苦,她是忍了又忍,实在不能再忍才走出来的。那么,今天晚上女婿不在家吗?有了什么特别事他才开口休你的吗?”

“他已经有两天没回家了。他经常五六天不在家,这已经不稀奇了。前天在他出门的当儿,骂我衣裳准备得不够周到,我虽然一再向他赔罪,却压根儿不听,脱下衣裳来冲我一扔,自己换上了洋服,自言自语地说:‘再没有比我不幸的人啦,讨了你这么个妻子!’说完就气冲冲地走了。这是什么话?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压根儿不理我,偶然开口就说出这样无情的话来。他对我这么刻薄,难道我还留恋原田夫人这个身份吗?厚着脸皮,靠着‘太郎的亲娘’这个名义死赖在那儿吗?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还忍受着。算了,算了,算我没有丈夫,没有孩子,回到没有出嫁以前的阿关吧!我这么一想,心就定了。虽然眼瞧着太郎天真的睡脸,却把他丢在家里走出来了。我是已经下了决心,无论如何不肯留在那个人的身边了。俗语说:‘孤儿也会成人’,哪怕后娘也罢,姨太太也罢,与其被这个倒霉的亲娘抚养,还不如被他爹喜欢的女子抚养好。这么一来,他爹也会宠爱他,将来对他也有好处。所以从今天晚上,我不再回原田家去了。”

虽然嘴上说得很坚决,却掩盖不了她念子之情,阿关的嘴唇不禁微微地颤抖着。

2007年12月26日星期三

十三夜 上(七)

十三夜

樋口一葉

(七)

母樣(はゝおや)は子に甘きならひ、聞く毎々(こと/″\)に身にしみて口惜しく、父樣(とゝさん)は何と思し召すか知らぬが元來(もと/\)此方(こち)から貰ふて下されと願ふて遣つた子ではなし、身分が惡いの學校が何うしたのと宜くも宜くも勝手な事が言はれた物、先方(さき)は忘れたかも知らぬが此方はたしかに日まで覺えて居る、阿關(おせき)が十七の御正月、まだ門松を取もせぬ七日の朝の事であつた、舊(もと)の猿樂町(さるがくちやう)の彼の家の前で、御隣の小娘(ちひさいの)と追羽根して、彼の娘(こ)の突いた白い羽根が通り掛つた原田さんの車の中へ落たとつて、夫れを阿關が貰ひに行きしに其時はじめて見たとか言つて人橋かけてやい/\と貰ひたがる、御身分がらにも釣合ひませぬし、此方はまだ根つからの子供で何も稽古事も仕込んでは置ませず、支度とても唯今の有樣で御座いますからとて幾度斷つたか知れはせぬけれど、何も舅姑のやかましいが有るでは無し、我(わし)が欲しくて我が貰ふに身分も何も言ふ事はない、稽古は引取つてからでも充分させられるから其心配も要らぬ事、兎角くれさへすれば大事にして置かうからと夫は夫は火のつく樣に催促して、此方から強請(ねだつ)た譯ではなけれど支度まで先方(さき)で調へて謂はゞ御前は戀女房、私や父樣が遠慮して左のみは出入りをせぬといふも勇さんの身分を恐れてゞは無い、これが妾(めかけ)手(て)かけに出したのではなし正當(しやうたう)にも正當にも百まんだら頼みによこして貰つて行つた嫁の親、大威張に出這入しても差つかへは無けれど、彼方が立派にやつて居るに、此方が此通りつまらぬ活計(くらし)をして居れば、お前の縁にすがつて聟の助力(たすけ)を受けもするかと他人樣の處思(おもはく)が口惜しく、痩せ我慢では無けれど交際だけは御身分相應に盡して、平常は逢いたい娘の顏も見ずに居まする、夫れをば何の馬鹿々々しい親なし子でも拾つて行つたやうに大層らしい、物が出來るの出來ぬのと宜く其樣な口が利けた物、默つて居ては際限もなく募つて夫れは夫れは癖に成つて仕舞ひます、第一は婢女どもの手前奧樣の威光が削げて、末には御前の言ふ事を聞く者もなく、太郎を仕立るにも母樣を馬鹿にする氣になられたら何としまする、言ふだけの事は屹度言ふて、それが惡るいと小言をいふたら何の私にも家が有ますとて出て來るが宜からうでは無いか、實(ほん)に馬鹿々々しいとつては夫れほどの事を今日が日まで默つて居るといふ事が有ります物か、餘り御前が温順し過るから我儘がつのられたのであろ、聞いた計でも腹が立つ、もう/\退けて居るには及びません、身分が何であらうが父もある母もある、年はゆかねど亥之助といふ弟もあればその樣な火の中にじつとして居るには及ばぬこと、なあ父樣一遍勇さんに逢ふて十分油を取つたら宜う御座りましよと母は猛つて前後もかへり見ず。

译:萧萧

(七)

还是作娘的心肠比男人软,听到闺女的诉苦,把她气得切齿痛恨道:

“不知道孩子他爹是怎么个想法,我可不能不吱声。过孩子本来就不是咱们要求作他家夫人的呀。如今竟嚷什么门第不高啦?教养不好啦,亏他有脸说得出来。即使他们忘掉了,我可连日子都记得清清楚楚的。那是阿关十七岁那一年,连门松都没有撤去的正月初七早上。阿关在从前住的猿乐街的房子门口跟隔壁小姑娘打羽毛球玩。那时候我们姑娘打的白羽毛球恰恰落在走过那里的原田先生的包车里。阿关追去要回羽毛球的当儿,和原田先生打了个照面,从此他就看中了阿关,托个媒人一再提亲。我们每次都谢绝说:‘我们和他门第不同,而且孩子年纪太小,礼法、女红什么的都没有学过,提起嫁妆更不用说了,如今家境不好,没有力量替她置办。 ’对方却说:‘家里并没有爱体面的公婆,是我看中了她,愿意娶她,还提什么门第不同、礼法等等,在嫁过来以后,也可以让她跟老师学习,所以别担心这一点,总之,答应嫁我,我就会爱护她,照顾她。’像这样催了又催,我们并没要求,可是他却替她置办些嫁妆,送了过来。也就是说,阿关是被他爱上的老婆。平日我和你爹躲避着不到原田家去串门,并不是畏惧他的身份。我们的闺女不是卖给他作姨太太的。是他托人求了又求,正式娶作夫人的,她的亲生父母本来可以大模大样地到他家去串门。只因为人家有钱我们穷,不愿意让人猜疑我们借你的光常来求女婿接济。因此虽然并不是打肿自己的脸充胖子,但两家的应酬来往我们尽力做到适合男家的身份,平常连想念着的闺女的脸都不轻易去瞧。他说得多没良心!活像拾了个孤女似的,数骂我的女儿不会做这个做那个的,真亏他有脸说得出口。要是不做声,他更不在乎了,惯成毛病还了得!头一宗他在佣人面前使你减低了夫人的威严,到未了弄得没人听你的话;说是教育太郎吧,如果孩子瞧不起母亲,该怎么办?该说的话应该说清楚,他骂你态度不好,你就说:‘我也有个娘家哩!’然后回到爹娘身旁来。真的,你也实在太傻啦,受这么大的折磨,还一直忍到今天不吱声。都是你性子太老实,人家就抓住这一点,越发不讲理了。光是听着都气坏了娘。你别再胆小了,虽然是穷人家出身,你也有爹有娘,虽然年纪还小,也有亥之助兄弟,别在火坑里受罪了。对吧?孩子他爹,你去找他讲讲理,好好教训教训他!”

老娘气得不顾一切,愤愤地说。

十三夜 上(六)

十三夜

樋口一葉

(六)

夫れは何ういふ子細でと父も母も詰寄つて問かゝるに今までは默つて居ましたれど私の家の夫婦(めをと)さし向ひを半日見て下さつたら大底御解りに成ませう、物言ふは用事のある時慳貪(けんどん)に申つけられるばかり、朝起まして機嫌をきけば不圖脇を向ひて庭の草花を態とらしき褒め詞、是にも腹はたてども良人の遊ばす事なればと我慢して私は何も言葉あらそひした事も御座んせぬけれど、朝飯あがる時から小言は絶えず、召使の前にて散々と私が身の不器用不作法を御並べなされ、夫れはまだ/\辛棒もしませうけれど、二言目には教育のない身、教育のない身と御蔑(おさげす)みなさる、それは素より華族女學校の椅子にかゝつて育つた物ではないに相違なく、御同僚の奧樣がたの樣にお花のお茶の、歌の畫のと習ひ立てた事もなければ其御話しの御相手は出來ませぬけれど、出來ずは人知れず習はせて下さつても濟むべき筈、何も表向き實家の惡(わ)るいを風聽なされて、召使ひの婢女(をんな)どもに顏の見られるやうな事なさらずとも宜かりさうなもの、嫁入つて丁度半年ばかりの間は關や關やと下へも置かぬやうにして下さつたけれど、あの子が出來てからと言ふ物は丸で御人が變りまして、思ひ出しても恐ろしう御座ります、私はくら闇の谷へ突落されたやうに暖かい日の影といふを見た事が御座りませぬ、はじめの中は何か串談に態とらしく邪慳に遊ばすのと思ふて居りましたけれど、全くは私に御飽きなされたので此樣(かう)もしたら出てゆくか、彼樣(あゝ)もしたら離縁をと言ひ出すかと苦(いぢ)めて苦めて苦め拔くので御座りましよ、御父樣も御母樣も私の性分は御存じ、よしや良人が藝者狂ひなさらうとも、圍い者して御置きなさらうとも其樣な事に悋氣(りんき)する私でもなく、侍婢(をんな)どもから其樣な噂も聞えまするけれど彼れほど働きのある御方なり、男の身のそれ位はありうちと他處行(よそゆき)には衣類(めしもの)にも氣をつけて氣に逆らはぬやう心がけて居りまするに、唯もう私の爲る事とては一から十まで面白くなく覺しめし、箸の上げ下しに家の内の樂しくないは妻が仕方が惡いからだと仰しやる、夫れも何ういふ事が惡い、此處が面白くないと言ひ聞かして下さる樣ならば宜けれど、一筋に詰らぬくだらぬ、解らぬ奴、とても相談の相手にはならぬの、いはゞ太郎の乳母として置いて遣はすのと嘲つて仰しやる斗(ばかり)、ほんに良人といふではなく彼の御方は鬼で御座りまする、御自分の口から出てゆけとは仰しやりませぬけれど私が此樣な意久地なしで太郎の可愛さに氣が引かれ、何うでも御詞に異背せず唯々(はい/\)と御小言を聞いて居りますれば、張も意氣地(いきぢ)もない愚(ぐ)うたらの奴、それからして氣に入らぬと仰しやりまする、左うかと言つて少しなりとも私の言條を立てて負けぬ氣に御返事をしましたら夫を取(とつ)こに出てゆけと言はれるは必定、私は御母樣出て來るのは何でも御座んせぬ、名のみ立派の原田勇に離縁されたからとて夢さら殘りをしいとは思ひませぬけれど、何にも知らぬ彼の太郎が、片親に成るかと思ひますると意地もなく我慢もなく、詫て機嫌を取つて、何でも無い事に恐れ入つて、今日までも物言はず辛棒して居りました、御父樣(おとつさん)、御母樣(おつかさん)、私は不運で御座りますとて口惜しさ悲しさ打出し、思ひも寄らぬ事を談(かた)れば兩親は顏を見合せて、さては其樣の憂き中かと呆れて暫時いふ言(こと)もなし。

译:萧萧

(六)

“这是什么缘故?”爹娘双双往前挪了挪,问道。

“虽然一直瞒着没有说,但是如果把我们夫妻相处的光景瞧上半天,就能明白其中原因。他对我说话只是在有事的时候用斥责的口吻下命令罢了,早上起来我问候他,他就忽然把脸掉过去,故意赞扬院子里的花草。我虽然很生气,但他是我的丈夫,我始终忍气吞声,从来没跟他吵过嘴。他却从吃早饭起,整天不离嘴地骂这骂那的,在佣人面前数说我这么笨啦,那么不懂得礼貌什么的,动不动就用轻蔑的口吻说我没有教养。本来嘛,我没有在贵族学校里念过书,也没有像他同事的太太们那样学过花道、茶道、作歌、画画,所以不能陪他谈论这些风雅的事。不过,既然他知道我不会,那么悄悄地请老师让我学习就行了,并不需要公开讥讽我出身不好,害得我连在女佣人面前都抬不起头来。虽然在嫁过去以后半年的光景里,他也喊着‘阿关、阿关’地宠爱过我,但自从有了那个孩子以后,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想起来都令人害怕。我好像被推进了黑暗的深谷里,从此再也见不到温暖的阳光了。起初,我还以为他折磨我是故意跟我开玩笑,其实他已经讨厌我了,他计划着这么做我可能回娘家,那么做我可能提出离婚,就想尽了方法折磨我。爹和娘都知道我的性子,哪怕丈夫在外拈花惹草,或者是娶姨太太,我也绝不会吃醋。我从女佣人们的闲聊当中也知道一些这种风声,但他是个有才能的人,爷儿们好色是家常便饭,我没把这些事放在心上,对他出门时的穿戴什么的也格外费心照料,尽量设法不惹他生气。可是他,凡是我做的都不顺眼,动不动就骂我说:家庭不愉快是妻子的责任。那么他应该告诉我哪里不对,哪里不好才对呀,他却只是一味乱骂 ‘无聊的家伙’啦,‘不懂事’啦,‘根本不能商量’问题啦什么的,还用讽刺的口吻说:‘我是把你当做太郎的奶妈留在家里的。’真的,他不是丈夫,是魔鬼。虽然他从来没公开提出过离婚,但他看我为了不忍舍弃太郎,只好忍气吞声,唯唯诺诺地听他申诉说,他就骂我:‘没志气,没骨头的笨蛋!我头一宗就不喜欢你这个性子。’那么如果我信以为真,跟他讲道理,稍微顶顶嘴该怎样呢?这才叫中了他的意呢,他马上会借故把我赶走。娘,离婚我是不在乎的。只是一想到天真的太郎从此失去了亲娘,就气也没了,心也软了,拼命道歉,和颜奉承,为了一点子事也把自己责怪—通,没有—声怨言地忍受到今天。爹,娘,你们女儿的命好苦啊!”

阿关把心里的愤恨、悲哀统统吐露在双亲面前。原来闺女在男家受着这般磨难。老两口子面面相觑,不禁愕然,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十三夜 上(五)

十三夜

樋口一葉

(五)

父は穩かならぬ色を動かして、改まつて何かのと膝を進めれば、私は今宵限り原田へ歸らぬ決心で出て參つたので御座ります、勇が許しで參つたのではなく、彼の子を寐かして、太郎を寐かしつけて、最早あの顏を見ぬ決心で出て參りました、まだ私の手より外誰れの守りでも承諾(しようち)せぬほどの彼の子を、欺して寐かして夢の中に、私は鬼に成つて出て參りました、御父樣、御母樣、察して下さりませ私は今日まで遂ひに原田の身に就いて御耳に入れました事もなく、勇と私との中を人に言ふた事は御座りませぬけれど、千度(ちたび)も百度(もゝたび)も考へ直して、二年も三年も泣盡して今日といふ今日どうでも離縁を貰ふて頂かうと決心の臍をかためました、何うぞ御願ひで御座ります離縁の状を取つて下され、私はこれから内職なり何なりして亥之助が片腕にもなられるやう心がけますほどに、一生一人で置いて下さりませとわつと聲たてるを噛しめる襦袢の袖、墨繪の竹も紫竹の色にや出ると哀れなり。

译:萧萧

(五)

老爹脸上顿时紧张起来,把身子往前一挪,问道:“正颜正色的,是什么事?”

“今天晚上,我是抱着不再回原田家的决心出来的。事先没有得到他的允许,我把孩子哄睡后,决心不再瞧孩子的脸就走出来了。我把那除了我谁都不要陪着睡的孩子哄睡了,趁他做梦的当儿,把心一横就走出来了。爹,娘,请体谅女儿的苦衷。以前我从来没把原田的种种横行霸道的事对爹娘讲过,也没向旁人提过我们两口子究竟是过着什么样的日子。不过,经过我反复考虑,含泪忍受了两三年,一直熬到今天,因为实在不能再忍受了,才下了决心,打算请求爹娘替我讨休书。从此以后.我搞副业也好,搞什么别的也好,我愿意给亥之作个帮手来奉养爹娘。所以,让我一辈子留在你们身边吧!”

阿关说到这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为了压住哭声,她紧紧咬住了衣袖,眼泪弄湿了袖子上面的染印的水墨画的竹子,几乎化成了紫竹,真怪可怜的!

十三夜 上(四)

十三夜

樋口一葉

(四)

嫁入りてより七年の間、いまだに夜に入りて客に來しこともなく、土産もなしに一人歩行(あるき)して來るなど悉皆(しつかい)ためしのなき事なるに、思ひなしか衣類も例(いつも)ほど燦(きらびや)かならず、稀に逢ひたる嬉しさに左のみは心も付かざりしが、聟よりの言傳とて何一言の口上もなく、無理に笑顏は作りながら底に萎れし處のあるは何か子細のなくては叶はず、父親は机の上の置時計を眺めて、こりやモウ程なく十時になるが關は泊つて行つて宜いのかの、歸るならば最う歸らねば成るまいぞと氣を引いて見る親の顏、娘は今更のやうに見上げて御父樣私は御願ひがあつて出たので御座ります、何うぞ御聞遊ばしてと屹となつて疊に手を突く時、はじめて一トしづく幾層(いくそ)の憂きを洩らしそめぬ。

译:萧萧

(四)

自从阿关出嫁以来整整七年,从来没有一次这么晚到娘家来过。不带礼物,一个人走着来,这也是从来没有过的。阿关的父亲暗暗纳闷,这么一想,觉得闺女身上的衣裳好像也没有平日华丽。因为意外地见到了离别已久的闺女的脸,使他高兴得没有注意这些,但现在—想,她连一句女婿问候的话也没带来,虽然强装笑脸,神情却是无精打采的,这一定有原因了。爹瞧着桌上的钟,用试探的口气说:“已经快十点了,阿关能住在这儿吗?要是回去的话该是时候了!”

阿关像刚刚见面似地抬头凝视着爹的脸。“爹,我是有请求您的事才回来的。请听我说。”当她两手按在铺席上郑重地向爹开口的时候,第一滴眼泪夺眶而出,它泄露了女人的不幸遭遇。

十三夜 上(三)

十三夜

樋口一葉

(三)

今宵は舊暦の十三夜、舊弊なれどお月見の眞似事に團子(いし/\)をこしらへてお月樣にお備へ申せし、これはお前も好物なれば少々なりとも亥之助に持たせて上やうと思ふたけれど、亥之助も何か極りを惡がつて其樣な物はお止(よし)なされと言ふし、十五夜にあげなんだから片月見に成つても惡るし、喰べさせたいと思ひながら思ふばかりで上る事が出來なんだに、今夜來て呉れるとは夢の樣な、ほんに心が屆いたのであらう、自宅(うち)で甘い物はいくらも喰べやうけれど親のこしらいたは又別物、奧樣氣を取すてゝ今夜は昔しのお關になつて、外見(みえ)を構はず豆なり栗なり氣に入つたを喰べて見せてお呉れ、いつでも父樣と噂すること、出世は出世に相違なく、人の見る目も立派なほど、お位の宜い方々や御身分のある奧樣がたとの御交際(おつきあひ)もして、兎も角も原田の妻と名告(なのつ)て通るには氣骨の折れる事もあらう、女子(をんな)どもの使ひやう出入りの者の行渡り、人の上に立つものは夫れ丈に苦勞が多く、里方が此樣な身柄では猶更のこと人に侮られぬやうの心懸けもしなければ成るまじ、夫れを種々(さま/″\)に思ふて見ると父さんだとて私だとて孫なり子なりの顏の見たいは當然(あたりまへ)なれど、餘りうるさく出入りをしてはと控へられて、ほんに御門の前を通る事はありとも木綿着物に毛繻子の洋傘(かうもり)さした時には見す/\お二階の簾を見ながら、吁(あゝ)お關は何をして居る事かと思ひやるばかり行過ぎて仕舞まする、實家でも少し何とか成つて居たならばお前の肩身も廣からうし、同じくでも少しは息のつけやう物を、何を云ふにも此通り、お月見の團子をあげやうにも重箱(おぢう)からしてお恥かしいでは無からうか、ほんにお前の心遣ひが思はれると嬉しき中にも思ふまゝの通路が叶はねば、愚痴の一トつかみ賤しき身分を情なげに言はれて、本當に私は親不孝だと思ひまする、それは成程和(やは)らかひ衣服(きもの)きて手車に乘りあるく時は立派らしくも見えませうけれど、父さんや母さんに斯うして上やうと思ふ事も出來ず、いはゞ自分の皮一重、寧そ賃仕事してもお傍で暮した方が餘つぽど快よう御座いますと言ひ出すに、馬鹿、馬鹿、其樣な事を假にも言ふてはならぬ、嫁に行つた身が實家(さと)の親の貢をするなどゝ思ひも寄らぬこと、家に居る時は齋藤の娘、嫁入つては原田の奧方ではないか、勇さんの氣に入る樣にして家の内を納めてさへ行けば何の子細は無い、骨が折れるからとて夫れ丈の運のある身ならば堪へられぬ事は無い筈、女などゝ言ふ者は何うも愚痴で、お袋などが詰らぬ事を言ひ出すから困り切る、いや何うも團子を喰べさせる事が出來ぬとて一日大立腹であつた、大分熱心で調製(こしらへ)たものと見えるから十分に喰べて安心させて遣つて呉れ、餘程甘(うま)からうぞと父親の滑稽(おどけ)を入れるに、再び言ひそびれて御馳走の栗枝豆ありがたく頂戴をなしぬ。

译:萧萧

(三)

“今天是旧历九月十三,虽然是老风俗,娘也学着赏月什么的,做些江米团子供月亮。这是你爱吃的东西,我想叫亥之给你捎去点,那孩子却怕难为情,劝我别把这种东西给你捎去。而且中秋那一天我也没有送什么礼这样反而不怎么好;所以虽然心里惦着,却没有把它送给你吃。今天晚上你来了,我还在做梦似的,这准保是神佛保佑我遂了心愿。即使你在家吃够了甜的,可是娘亲手做的味道不同,今天晚上你要放下夫人的架子,回到从前的阿关,毫不拘束地,毛豆呀,栗子呀,你爱吃什么,随你吃个痛快,让娘瞧瞧。我经常跟你爹谈论着你,说出息是出息了,外表也很像样了,但是平常要摆出原田家夫人的派头跟那些门第高贵的显官太太们来往,恐怕是够苦的呢。支配女佣人,跟出入公馆的商人、匠人们打交道,当个人上人,说不定比别人多几倍劳苦。加上有这么个不体面的娘家,为了不被轻视,更要加倍操心。你爹和我虽然很想瞧瞧外孙和闺女的脸,可是去的次数太多又怕让人讨厌,所以不敢经常到公馆去串门。真的,有时候走过公馆门口,但一瞧自己身穿布衣、打着洋缎旱伞的寒伧样儿,就不得不快步走过去,只是从眼角里望着挂在二楼的竹帘,心想:嗳,阿关在干什么呢?要是娘家稍微有办法,你在别人面前也会体面一些,你的心情也会开朗些。可是,你瞧,虽想给你捎去供月亮的江米团子,先不说别的,装它的套盒就太寒伧了,在别人面前真拿不出来!”

她听到母亲的话里,高兴之中却带着牢骚,抱怨家境不好,没法时常往来,就说道:“我真觉得自己不够孝心的。娘说得很对,出门穿绸料衣裳坐包车,表面上看来很体面;可是虽然想经常孝顺父母,却不能如愿,只不过是披了一件漂亮的外衣,远不如每天坐在双亲身旁,给人做女红什么的舒服呢。”阿关微微吐露了心里的话。

“傻活,傻话!哪怕是开玩笑,你也不该说出这样的话来。已经出嫁的人想补助娘家父母,是非常错误的想法。从前在家里的时候你是斋藤家的闺女,如今出嫁了,你就是原田家的少奶奶了。你应该做的事,除了要讨好姑爷的喜欢,求家庭和睦以外再没有别的了。尽管你在原田家劳神费心,但既然你有这么大福气,作他家的少奶奶,那么绝不会承担不起这么点辛苦。女人就爱叨咕,真讨厌。你娘不该说出无聊的话。她因为不能让你尝尝江米团子,今天叨咕了一整天。看来江米团子是费了不少心做的,你多吃几个让她开开心吧。准保甜得很哪!”

爹开玩笑地说。阿关被他岔开话头,不好再说下去,只好怀着感谢的心情吃栗子和毛豆。

十三夜 上(二)

十三夜

樋口一葉

(二)

外なるはおほゝと笑ふて、お父樣(とつさん)私で御座んすといかにも可愛き聲、や、誰れだ、誰れであつたと障子を引明けて、ほうお關か、何だな其樣な處に立つて居て、何うして又此おそくに出かけて來た、車もなし、女中も連れずか、やれ/\ま早く中へ這入れ、さあ這入れ、何うも不意に驚かされたやうでまご/\するわな、格子は閉めずとも宜い、私(わ)しが閉める、兎も角も奧が好い、ずつとお月樣のさす方へ、さ、蒲團へ乘れ、蒲團へ、何うも疊が汚ないので大屋に言つては置いたが職人の都合があると言ふてな、遠慮も何も入らない着物がたまらぬから夫れを敷ひて呉れ、やれ/\何うして此遲くに出て來たお宅(うち)では皆お變りもなしかと例(いつ)に替らずもてはやさるれば、針の席(むしろ)にのる樣にて奧さま扱かひ情なくじつと涕を呑込んで、はい誰れも時候の障りも御座りませぬ、私は申譯のない御無沙汰して居りましたが貴君もお母樣(つかさん)も御機嫌よくいらつしやりますかと問へば、いや最う私は嚏(くさみ)一つせぬ位、お袋は時たま例の血の道と言ふ奴を始めるがの、夫れも蒲團かぶつて半日も居ればけろ/\とする病だから子細はなしさと元氣よく呵々(から/\)と笑ふに、亥之(ゐの)さんが見えませぬが今晩は何處へか參りましたか、彼の子も替らず勉強で御座んすかと問へば、母親はほた/\として茶を進めながら、亥之は今しがた夜學に出て行ました、あれもお前お蔭さまで此間は昇給させて頂いたし、課長樣が可愛がつて下さるので何れ位心丈夫であらう、是れと言ふも矢張原田さんの縁引(えん)が有るからだとて宅では毎日いひ暮して居ます、お前に如才は有るまいけれど此後とも原田さんの御機嫌の好いやうに、亥之は彼の通り口の重い質だし何れお目に懸つてもあつけない御挨拶よりほか出來まいと思はれるから、何分ともお前が中に立つて私どもの心が通じるやう、亥之が行末をもお頼み申て置てお呉れ、ほんに替り目で陽氣が惡いけれど太郎さんは何時も惡戲(おいた)をして居ますか、何故に今夜は連れてお出でない、お祖父さんも戀しがつてお出なされた物をと言はれて、又今更にうら悲しく、連れて來やうと思ひましたけれど彼の子は宵まどひで最う疾うに寐ましたから其まゝ置いて參りました、本當に惡戲ばかりつのりまして聞わけとては少しもなく、外へ出れば跡を追ひまするし、家内(うち)に居れば私の傍ばつかり覘ふて、ほんに/\手が懸つて成ませぬ、何故彼樣で御座りませうと言ひかけて思ひ出しの涙むねの中に漲るやうに、思ひ切つて置いては來たれど今頃は目を覺して母さん母さんと婢女(をんな)どもを迷惑がらせ、煎餅(おせん)やおこしの哆(たら)しも利かで、皆々手を引いて鬼に喰はすと威(おど)かしてゞも居やう、あゝ可愛さうな事をと聲たてゝも泣きたきを、さしも兩親(ふたおや)の機嫌よげなるに言ひ出かねて、烟にまぎらす烟草二三服、空咳こん/\として涙を襦袢の袖にかくしぬ。

译:萧萧

(二)

“谁?”从里边传出爹的一声吆喝。他以为是过路的野孩子在淘气。她吃吃地笑着,娇声回答:“爹,是我。”

“呀,是谁,谁呀?”老爹拉开纸门。“嗬!原来是阿关。干吗站着,干吗来得这么晚?没有坐车,也不带一个女佣人。好啦,好啦,快进来吧。你来得太突然,叫老爹都发了慌啦。别管格子门,我来关,进屋去,坐到有月光的地方去!来,坐在垫上,坐在坐垫上呀,铺席太脏了,我已经告诉房东换个新的,听说铺席匠没有空。别客气啦,不坐座垫会弄脏衣裳呢!唉!干吗来得这么晚,家里都平安吗?”

爹和平常一样高高兴兴地款待闺女。他依旧把阿关当夫人看待。阿关如坐针毡,拼命忍着眼泪道:“是,虽然气候不好,却托您的福,全家大小都平安。这么久没来瞧您,实在太对不起了。您和娘都很好吗?”

“咽,我嘛,连一个喷嚏都没打过。你娘有时候还发作月经痛什么的,不过盖上被子躺上半天就又跟没事儿一样,所以没什么大不了的。”爹说完哈哈大笑。

“今天晚上怎么不见亥之呢,他上哪儿去了,那孩子还那样用功吗?”阿关问道。

老娘满脸笑容,一面斟茶一面说:“亥之刚才上夜校去了。那孩子也多亏你帮忙,前些天还加了薪,科长先生也喜欢他,真叫我放心不少了。这都是原田先生的面子,你爹每天不离嘴地感谢着呢。你是个伶俐人,不用我多嘴,不过今后也设法讨原田先生的欢喜吧。亥之那孩子不会说话,见了原田先生也不过是结结巴巴地打个招呼罢了,所以你在当中替我们转达谢意,拜托他关照一下亥之的前途才好。现在进秋天了,气候不怎么好,太郎还淘气吗?今天晚上为什么没把他带来,爷爷正想他呢。”

阿关听着心里一阵难过,回答道:“本来想把他带来,因为那孩子有早睡夜醒的毛病,我来的时候早就睡着了,所以这回没有带来。真是的,越来越淘气,压根儿不听我的话。我要出门他就追我,我在家里他就缠我,实在太费事。他怎么那样不懂事呢?”

阿关说到这里不由得心中难过起来,心想:虽然把心一横,把他丢在家里走出来,这时候恐怕他睡醒了,“娘,娘”地吵着,麻烦着那些女佣人,也许连饼干、米糕都不要,女佣人拉着他的小手吓唬他要去喂鬼什么的吧?嗳,多可怜!——想到这里,她恨不得大声哭出来,但一看到双亲高兴的脸又不敢说出心里的悲哀,接连啄了两三口烟,装作呛了嗓子的样子,“吭,吭”地咳了几声,悄悄地用衣袖擦眼泪。

十三夜 上(一)

十三夜①

樋口一葉

(一)

例(いつも)は威勢よき黒ぬり車の、それ門に音が止まつた娘ではないかと兩親(ふたおや)に出迎はれつる物を、今宵は辻より飛のりの車さへ歸して悄然(しよんぼり)と格子戸の外に立てば、家内(うち)には父親が相かはらずの高聲、いはゞ私(わし)も福人の一人、いづれも柔順(おとな)しい子供を持つて育てるに手は懸らず人には褒められる、分外の慾さへ渇かねば此上に望みもなし、やれ/\有難い事と物がたられる、あの相手は定めし母樣(はゝさん)、あゝ何も御存じなしに彼のやうに喜んでお出遊ばす物を、何の顏さげて離縁状もらふて下されと言はれた物か、叱かられるは必定、太郎といふ子もある身にて置いて驅け出して來るまでには種々(いろ/\)思案もし盡しての後なれど、今更にお老人(としより)を驚かして是れまでの喜びを水の泡にさせまする事つらや、寧(いつ)そ話さずに戻ろうか、戻れば太郎の母と言はれて何時/\までも原田の奧樣、御兩親に奏任(そうにん)の聟がある身と自慢させ、私さへ身を節儉(つめ)れば時たまはお口に合ふ者お小遣ひも差あげられるに、思ふまゝを通して離縁とならは太郎には繼母の憂き目を見せ、御兩親には今までの自慢の鼻にはかに低くさせまして、人の思はく、弟の行末、あゝ此身一つの心から出世の眞も止めずはならず、戻らうか、戻らうか、あの鬼のやうな我良人(つま)のもとに戻らうか、彼の鬼の、鬼の良人のもとへ、ゑゝ厭や厭やと身をふるはす途端、よろ/\として思はず格子にがたりと音さすれば、誰れだと大きく父親の聲、道ゆく惡太郎の惡戲とまがへてなるべし。

译:萧萧

(一)

在平日,阿关一向是坐着威风凛凛地奔跑的黑漆包车回娘家的,当车停在家门口时,父母听到就会说:“呀,车停在门口了,怕是闺女回来了吧?一同出来迎接;可是今天,她连街上拉坐的洋车都没坐,悄然走到家门口,站住了。一听,爹照例拉开嗓子大声说:“说来我是个有福气的人呢,孩子们都孝顺,一点也不操心,连街坊们也经常夸奖他们。如果没有过分的奢望,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嗳嗳,实在太好了!”爹好像是在对娘说话呢。“唉!两位老人家什么都不知道,还那么欢欢喜喜,我哪有脸开口请他们替我要来休书呢?挨骂是免不了的了。已经有了太郎这个孩子,却连孩子也不顾就跑了回来,我是经过反复考虑才下了决心的。可是一想到这件事会惊动老人家。还是就这样回去吗?要是现在回去,我依然是太郎的母亲,是原田有的夫人,不但能让二位老人有自夸女婿是奏任官②,如果自己节省些还可以经常送给他们些喜欢吃的东西啦,零用钱什么的。相反的,如果达到愿望离了婚,就会叫太郎尝到后娘的滋味,连老人家也不能再自夸,见人还要低头哈腰的了。还有那些街坊们的猜疑,弟弟的前途。嗳!弟弟为了我不得不失去他发迹的门路。还是回去吧!回那鬼一般的丈夫那里去吗?回到那个鬼,那个鬼丈夫的身旁吗?不,不,我才不愿意呢!”她想到这里,浑身颤抖,失去了重心,猛然间撞在格子门上。

①指阴历九月十三夜,日本民间把八月十五夜和九月十三夜称为明月夜。

②由首相奏请天皇任命的高等官。

Das Jesus Video

Das Jesus Video

简单说来就是一个现代的人发现了自己在未来回到耶稣时代之后留在那里死去的尸体。当然期初他并不知道,只是凭着做为考古学家的直觉让他围绕着这句尸体进行探索,经过各种非难,终于找到了耶稣的影像。

官网介绍:耶路撒冷附近的一处挖掘遗址——在一座历经2000年的古墓中,年轻的考古学家史迪文发现了一具古老的骨架和一本摄像机的使用手册和笔记。那本笔记上面写有“Jesus”的字样……史迪文确定死去的那个人一定是通过时间旅行才到达过去的年代,于是想到摄像机里可能会存有耶稣的形象……

STEFFEN VOGT, aged around 25, is helping out at a German archeological excavation in Israel when he finds a 2,000-year-old skeleton holding the instructions for a video camera dating from the year 2003. The bones also show traces of the present day.

His theory of a time-traveler who made a video of Jesus is laughed at by everyone, however, including SHARON, an attractive Israeli woman he adores. Although no one appears to believe him, his find certainly seems to have generated interest: Steffen is attacked shortly afterwards in his hotel room by strange men; then he discovers that the German embassy and the secret service are after him; and when his friend DAN is murdered, he goes into hiding. His only true ally is Sharon.

Steffen's theory seems to be correct: financier and time-travel expert KAUN turns up at the excavations in person and carries out several elaborate subterranean measurements at the Wailing Wall where he believes the camera has been hidden. He is assisted by the head of the excavation, Professor WILFORT. Steffen suspects that Kaun is one of the people hunting for him and remains in hiding. Assisted by Sharon and her jealous boyfriend YEHOSHUA, he manages to steal a letter from the time traveler that contains coded instructions on how to find the video.

Before the three of them can set off again in search of the video, Steffen is abducted and tortured. His tormentors who later turn out to be members of a secret Vatican order led by the unscrupulous SCARFARO try to blackmail the whereabouts of the Jesus video out of him and then destroy the tape before it gets shown to the public. Steffen manages to escape from them. With Sharon at his side and the murderous churchmen at his heels, he starts a frantic, action-packed hunt for the video. Eventually Steffen and Sharon find what they are looking for, inside an old monastery.

Scarfaro has tracked them down, however, and the video falls into his hands. In front of everyone's astonished gaze he then plays the film and Steffen suddenly realizes that the biggest adventure of his life has only just begun......

其实这部片子一般,不过有3个多小时交待故事情节,所以结构比较完整,德语对话,男主角不是很帅,女主角和他的男友倒是很配:)

然后发觉用英语说的上帝真是粗鄙,通常都出现在某些三字经中。JESUS其实是一个很性感的名字,因为在希伯来语中和中文很象,J是发Y的音,所以JESUS听起来很温柔,同样的女主角的男友的名字也不错,YEHOSHUA,就象某个圣徒的名字或者是异国的恋人,嘿嘿。

所以觉得以色列那儿真也是具有千年文化传承的好地方,如果不是战争多好啊!

一个美国外交官和大陆女子的婚姻(八)完

一个美国外交官和大陆女子的婚姻
严歌苓

(八)

到家天已黑,答话机上信号闪烁,我打开它。上面竞是Lawrence气急败坏的声音。「……今天下午一点半,我得到国务院通知,我已不再有资格进出国务院大楼!……我去罗马的委任状也被撤销!」

我不相信自己的听觉,马上打电话去。Lawrence正愤怒得冒烟: 「他妈的!安全部刚刚来人讲我马上交回国务院大楼的出入证……」我立刻回忆起第一次见他时他胸前带的那块牌子。「你交了吗?」我问。「我坚持要他们那收据来,我才交……」

他口气越来越急,我怎麽劝他也安静不下来。从他不太成句的话里,我完全能想象他最后那个激烈却徒劳的行动:他接过收据后,将那出入证一把夺回,狠狠用剪子剪成碎片。

我突然意识到, 再我往测「谎」表格上签字时,Lawrence的命令其实已被决定了……就是说,FBI在向我强调这个测试自愿时,就知道外交部对Lawrence的处置了。为什麽不放过我们呢?」

我们在电话的两边沮丧着, 沈默着 ,感到我们各自背负的国家是多麽沈重,二十世纪末了,我和Lawrence的结合还必须经历如此一幕。似乎古典,似乎荒诞。

「还没完呢------我还得去做那个测「谎」试验。」我说。「让他们去见鬼!」Lawrence说。

「可我已经签了名,同意做了……」「从今天开始,他们要在打电话来烦你就直接对他们说:去见鬼!」

我想这大概是Lawrence有生以来最愤怒的一次。 他连夜给他认识的一位众议员写了信,将此事做了控诉性的陈述。几天后,众议员回信了,非常震惊,说无法相信美国竞存在着这样的一条戒规,更无法相信这条戒规真的被用来处理了一位普通外交官的婚姻。震惊之余,他表示遗憾,因为不能为我们的损失做任何补救了:他所能做的,是在国会提案,争取改变这条规定,不使任何其他人重复我们的
不幸。

九二年秋天, Lawrence和我在旧金山结了婚。他得益于自己的语言天赋,很轻易便在德国政府资助的商会里找到了工作,并负责西部分会。日子是平静的,明朗的,但我仍会冒出这麽个念头:他们真的放我长假了?我身后真的不再会有眼睛,电话上不再用耳朵了?会不会有一天突来个人,有客套又威逼地邀请我去做测「谎」试验?

……谁知道。

一个美国外交官和大陆女子的婚姻(七)

一个美国外交官和大陆女子的婚姻
严歌苓

(七)

几天后,我却又接到了一个电话,那人介绍到:[我是外交部安全部的,我可以和你谈一次吗?」交谈开始前,告诉这位友善得多的先生,FBI已无数次向我提问过。[FBI?]他大吃一惊:「这件事与他们有什麽相干?这属于外交部内部的安全问题……FBI怎可能知道这件事的?」他逐渐显得愤怒和困惑,「你有把握这些人是FBI的 ?」

「我去了他们在芝加哥的总部。]我说。「活见鬼,他们有什麽权利干涉外交官的安全审查?!」他睁圆眼睛,向我张开个巴掌。

我拿不准他们是不是在跟我唱红脸,白脸。他带推敲地说:「我接到上级通知,说你和Lawrence宣布结婚,我才来对你们例行调查。完全是例行公事!FBI告诉对你审查的理由了吗?你不觉得这是很无理的?」

我摇头松耸肩,我不能完全相信他的话,尽管他比FBI少了些警察气。对话完毕,我问:「下次谈话在什麽时间?」「下次?我想我们这次谈得很成功,不需要下次了,不是吗?」

我长吁一口气。他送我出门时又说: 「看上去很焦虑。千万别。你们一定会结婚的,一定会一块去罗马的,我预先祝贺你们!」

星期四我上完了课,如约来到FBI总部,坐在待客室那张熟悉的沙发上等待。矮个子调查员满面春风的迎出来,手里拿着一张表格,嘴里打着惯常的口不由衷的哈哈。我刚要伸手接表格,他却突然一缩手,说:「我希望着里面不带任何强迫。」

我无表情地咧嘴,意在表现一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大无畏。

「我希望这完全是出于自愿。」他更强调地说。我说我明白。表格被郑重地递到我手中。我拿出笔,用力看他一眼。往这张表上签名的是什麽人?骗子?小偷?杀人犯?没有比让一个说实话的人做测「谎」试验更屈辱的事了。我还是象一切骗子,小偷,杀人犯一样顺从地签了名。

一个美国外交官和大陆女子的婚姻(六)

一个美国外交官和大陆女子的婚姻
严歌苓

(六)

「绝不会费你太长时间,」他开导我,「这样可以大大加速调查进程。」

一时间我想到Lawrence的话,「请一定再忍耐一下,就算是为了我!」

晚上我在电话上冷静地告诉Lawrence, 我接受了做测谎试验的要求。他在那边炸了:「你怎麽可以接受这种无理要求?!这简直是人身侮辱!只有对罪犯嫌疑才可能提这样的要求!」

「那我怎麽办,你以为我情愿?」我气恼并充满委屈。

「我要起诉他们!这已成了迫害!」他冲动地喊起来。

「让他们测验好了。我反正句句是真话,怕什麽?!」我也大起声,心更委屈,觉得自己忍让至此,他倒毫不领情。

「这不仅侮辱你,也是对我的侮辱!你不该答应!」

我抢白道:「我也不该答应你的求婚,不该到这貌似自由的鬼国家!」我一吐为快地说。

我挂断电话,独自坐在没有开灯的房间里,一种寄居异国的孤独感头一次那样真实可触地浮现了。原来,我并没有没有着陆,这个国家不允许我着陆,我仍在一片茫然中孤零零地漂。

Lawrence第二天突然抵达芝加哥, 他很不放心我的情绪。我告诉他,我不愿为这场婚姻给他和我的生活造成那麽多麻烦;我不想任何人推测我怀有某种意图来靠近一个美国外交官;如此推测是对我尊严的侵犯,是对我人格的贬低。并且我也看到,我和他之间存在着两个国家,两个为了各自莫名其妙的政治目的,势力范围而勾心斗角了将近半个世纪的国家。

「你别再跟我来往了。」我说。

「事情不象你想的那麽严重,也许这只是例行的调查。」他安慰我,心里却十分没底。

Lawrence回去后, 打电话高诉我,他赴意大利的行期已定了,他已向上级做了通知:在赴任前期和我结婚。

「现在没事了------也许这场调查的结果是令他满意的,否则他们早就改取消我去罗马的调令了……」他说,带着侥幸者的喜气:「他们再不会要你去做测「谎」试验了!」

我也感到了释然,情绪好转,与他讨论起罗马的日程来。电话刚搁下,门铃响了,从窥视孔看出去,我又呆了:来者竞是那位矮个调查员。

「很巧,我散步是发现你是我的邻居!」他笑哈哈说道。

第一个直觉便是:几天来他监视了我和Lawrence的行动。我让他进门,让他以浏览为名侦查了我房间的一切。

「最近你忙什麽?]我问道。「很忙。」他答非所问。

「是不是你们必须创造一些事来让自己忙? 」他看我一眼,大概在琢磨我的出言不逊是出于我的坏的英文还是我的坏的教养。「对了,我上次忘了告诉你日期,」他说[你是不是已经答应了----就是那个测「谎」试验?我想请你去填一张表,签个名,表示自愿做这个试验。」

我也不看他,忙说: 「好的。」心想,事情还能坏到哪儿去,坏到头,不就改好了?

一个美国外交官和大陆女子的婚姻(五)

一个美国外交官和大陆女子的婚姻
严歌苓

(五)

Lawrence在那边顿时沈默了。他意识到我生活中的宁静是被这婚约毁掉的,我的因为他而失去了跻身于无名之中的安全和自由。我不敢接我的每个电话,每次外出先察看是否处于监视之下。最大的讽刺在于:我是在美国明白了「人权」这字眼,而明白之后,又必须对这种神的权利一再割让。或许,他们的人权是有种族条件的,对一个象我这样的外国人,他们以为只要有一层虚伪的礼貌就可以全无顾忌的践踏过来。

Lawrence在电话上流露出恳求的语气:「你一定要忍耐,就算为了我,好吗?」

我答应了,我已意识到在这里做外国人是次等人种; 次等人的人权,自然分量质量都不足。

转而,他兴奋的告诉我,他已收到了美国驻意大利使馆的欢迎函,以及他的职务安排,住房,津贴计等等。我想,也许我的忍耐会给我俩带来美好结局,那就忍吧。

半个月过去,那个带山东口音的调查员再次露头。他请我去他的办公室会谈,却再次迟到半小时。此调查员先生四十岁左右,个不高,有无必要都张嘴哈哈大笑,有种真的山东豪爽。当你看到他油滑的灰眼睛时,知道他的心根本不会笑。

「请坐请坐,我们已经是朋友了!」他哈哈道。

我不置可否。

「怎麽样,你和 Lawrence什麽时候结婚?」

「还没有计画呢。」我笑笑。

他装着看不见我脸上的疲惫,和挣扎着压下去的反感。

又是一间不见天日的小屋。他开始问我父母的出生年月日,以及我自己在哪年哪月哪日做了哪件事。我仔细地一一对答,一个数字上的误差就会被认为是谎言,谎言可不容易精确地重复。

「这个问题,上次那位调查员都问了四遍了!」我终于苦笑着说。

「 是嘛?不过我是头一次问,不是吗?你的每件事对我都是闻所未闻!」他摇头晃脑地用着成语。

我突然意识到,上次他根本不是因病失约。他成心让那个年轻调查员先盘问我,目的是找出我两次答对中不相符的地方,那将是他们揭开我真相的索引。

问答还算顺畅。我有什麽好瞒呢----出身于文学家族的我一二岁成为军队歌舞团的舞蹈演员,二○岁成为小说家,祖祖辈辈没出现过政治人物的家族繁衍到我,政治观念已退化到了零。

「 Is your father a member of communist party ?」

他突然改成英语问。我明白他的用心: 他想制造出无数个「冷不防」。我在母语上的设防,可能在第二语言中失守。一瞬间犹豫,我说「是的。」

问答有顺畅起来,如此持续了半小时,他无缘无故再次山东味十足的哈哈大笑起来,说我的合作十分理想。我心松弛下来。他一面收拾桌上的卷案,一面不经意地对我说:「有件小小的事还得劳驾你协作 。」

「什麽事?」

「假如我们要你做一次测谎试验,你是否会答应?」

这太意外了,我企图看透他似的瞪大眼。

一个美国外交官和大陆女子的婚姻(四)

一个美国外交官和大陆女子的婚姻
严歌苓

(四)

电话中他还告诉我,刚填完「安全测试」表格,他便收到去罗马的委任书。我早了解到他对罗马和意大利的向往。他兴奋地开始计画,他将带我去看那些建筑,那些博物馆;他还告诉我,他的意大利语已通过了考试,但他仍找了位私人教师,个别辅导他的口语。我的心似乎松下来,也许美国在冷战时期立的规章已名存实亡,我和Lawrence的关系或许不会给他的事业带来太大的害处。我告诉他,只要能保他保住外交官的饭碗,我不介意FBI的打扰。

「FBI?」他吃惊道 :「他们找你干什麽嘛?」

「他们不是根据你提供的资料调查我吗?」

「不可能! 我的安全测试表格是国务院安全发的,FBI绝对没有可能拿到它!」他疑惑到:你是不是听错了,把别的安全部门当成FBI?即便是FBI,也不会这麽快我刚在表格上填了你的名字,他们已经找到你学校里去了……」

我说当愿我听错了,还希望这是那些男同学跟我开玩笑。

然而,就在当晚,我接到一个陌生人的电话。是个十分和气的男声:「……别紧张,我是FBI的调查员。」他说 :「请你明天上午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好吗?」

我答应了,心突突直跳。这个约会辞令已很不美国化了。男人约见女人,首先该问女人何时最方便,由人决定时间,地点。挂上电话不久,铃又响了,拿起听筒,竟然还是那位调查员!这次他一字不提我和Lawrence,天南海北跟我聊起来。他的中文带浓重的山东口音,我很费些劲才听懂。他的话题渐渐转向他的小女儿——一个从南韩过继来的小女孩。整整一小时,他在与我探讨这个三岁的小姑娘
的心理与行为。我只得捧着电话认真应付他,心里明白他的「闲话」不闲。

第二天上午,我准时来到FBI的办公地点,却不见任何人在会客室等我。十分钟过去,从侧门走出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子,以标准的中文对我说,约见我的那位调查员生了病,只得由他来代替来与我谈话。我跟他走进一间很小的房间,里面的陈设一看便知是审问与被审问的席位,四壁无窗,气氛单调得吓人。审问者倒是很客气,不断提问,我回答是他就一一往纸上写。不一会我发现他的提问兜了个圈子回来了,我原本流利的回答,变得越来越吞吐。我发现他在摧毁我的逻辑,而逻辑是我的防卫。我看着他带有白种人特有的冷漠而礼貌的脸,突然弄不清自己是好人还是坏人。

几天后,几个朋友给我打电话,说他们都受到了FBI的盘查,中心内容是核实我的证词。

我开始抗议,拒绝跟这个调查员再谈一个字。马上,Lawrence那边感到了压力。他打电话给我,口气很急:「为了调查能尽快结束,请你配合一下!」

「我是个中国人,你们美国要做得太过分,我可以马上离开这个国家!早就看透了这种事——我父亲在共产党那边一次次被审查,审讯,我从小到大的生活中,最多的是这种审问的记忆!我以为美国是最自由的国度……」

「请你忍一忍,好吗?等我们结了婚……」

我严声打断他「我宁可不结婚!」

一个美国外交官和大陆女子的婚姻(三)

一个美国外交官和大陆女子的婚姻
严歌苓

(三)

我吃一惊:「值得吗?」

「我宁愿牺牲我的职业。」他说到此沈默了,似乎在品味这场牺牲的意味。对於精通八国语言的三十二岁的Lawrence,做外交官的职业,应该是种最合理的选择,甚至是仅有选择。他天性爱游走,着迷於全世界的各种人文,地理,辞去外交官的职业,无疑是一种不得已的放弃。

「就没有其他通融方法了吗?」我问,焦虑起来。

他笑笑:「我辞职,比他们把我踢出来好。」

几天中,我脑子里一直盘旋着这个问题:难道我和他的结合必须以他失业做代偿吗?难道他在我和他的事业之间必须做一场哈姆雷特式的「To be or not to be」的决择吗?好在和我们并不在一个城市,我的学校在中部,距离可容我将这事冷静地思量。我俩都想安安稳稳相处一个阶段,一方面加深相互间的了解;一方面,他必须暗中联系工作,一旦外交部向他发难,他不至於加入失业大军。

一年後的一个下午,我如常来到学校,一进教室,几个同学眼神异样地看着我。我是系里唯一的东方人,所以习惯了。然而这回却不同。课间,一个年纪小的男同学跑到我身傍来:「你干了什麽?」

我反问:「我干了什麽?」

「上课前有个FBI的来找系主任和几个同学谈话, 调查你的情况!我估计他是反间谍部门的……」

那麽就说,我正被怀疑为间谍?我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你肯定自己什麽也没干过?」他又问我,故意压低声,还机警地四处看看。虽然他们常在法律边缘挑衅,但真正让FBI操心的时候还不算多。

「FBI怎麽会知道我?」

「听说是因为你的男朋友,是他将你的资料提供给他们的!」

回到公寓,我马上给Lawrence电话长途。的确是他供出了我。在不久前的一次外交官安全测试中他在表格中填了我的名字和我的背景材料。在他对我俩关系中他老实巴交写上了「趋向结婚」。

「你没必要现在就说实话!你不是在征取被派往罗马」我急问。

「我们宣誓过:对国家要百分之百的诚实!」他答到。

一个美国外交官和大陆女子的婚姻(二)

一个美国外交官和大陆女子的婚姻
严歌苓

(二)

等我们在一个饭馆落了座,我仍是耿耿於怀,半打趣问他:「怎麽了,踉一个中国姑娘走一道有伤体面?」

他忙解释,绝对不是因为我。他微邹眉头,「你知道,美国外交官是不允许跟共产党国家的人结婚的。」

我头一个反应是:他在胡扯,要不就是逗逗我。

「有那麽严重?」

「我希望没有那麽严重。不过在我们关系没确定之前,我还是应该保护自己,也保护你。不然他们会麻烦你的。」

我想,保护他自己该是最真实的顾虑,美国人嘛,保护自己,是顶正当,顶正义的的一件事。我还是认为他在故弄玄虚,在他们美国人太过温饱平和的生活里制造刺激。

我笑了,对他说:「你是猜?」

「不是,是也不会告诉你。」他睁着诚实的蓝眼睛。

「那你肯定是!」我靠回椅背,感觉面上的笑容已狡黠起来。

「真不是!」他又急又委屈。「是的话,我决不会答应去见你!我只是一名普通的外交官!美国在五十年代初制定了外交官纪律,跟任何共产党国家的公民建立密切关系,都要马上向安全部门汇报。」

我又对着他看了一眼,才认定他不在开玩笑。「那就不要和我建立密切关系。」我说,带一点挖苦。

「我想辞职。」他说。

一个美国外交官和大陆女子的婚姻(一)

一个美国外交官和大陆女子的婚姻
严歌苓

(一)

媒是我的一位幼年时期女友作的。半夜,她打来长电话、语气热烈地介绍道:「他是外交官!中文讲得跟我一样好!……认识一下有何关系?成就成、不成就拿他练习英文嘛!」

我想,女人千般百种,但在爱逛商店和爱作媒这两件事上,大多相似。此女友是我自幼儿园起的好友,从第一次婚姻中走出来的我即便对全人类都没有了信赖,对这女友,我还是有一句听一句的。当然,对於一个年轻的美国外交官我也难按捺油然而生的好奇。

六点半左右,我在女友的公寓准备晚餐。听叩门,我迎去,一个大个子美国青年立在门口, 颈上的细炼吊着一块牌子,上面书着「美国国务院Lawrence.A.Walker」。我们握手的一瞬,谁也不会料到这块进入美国国务院的牌照将会是在我和Lawrence的生命中埋伏了那样戏剧性的一笔。

Lawrence的确操着一口标准国语,不时还带北方人的卷舌音,说「一会」,他是「一会儿」;说「花」,他必说「花儿」。一问,原来他在美国驻中国沈阳的领事馆任了两年的领事。他的随和,健谈,立即冲淡了这类会面的窘迫。我挂好他的外衣後对他说:「抱歉,我还得接着做晚饭,你先在客厅座一会!」

他笑着说:「我可以在厨房里陪你聊天!」

他於是一条臂斜支在厨房餐卓上,跟我东拉西扯起来,三句话必有两句会逗我大笑。幽默至此的人,我还是头回遇见。谈了近一小时,我发现不是我拿他练英文,而是他拿我练了中文了。晚餐备好,女友回来,看着已谈得极熟的Lawrence和我,打趣道:「我感觉自己是个陌生人,错闯到别人家里去了!」

不久, Lawrence和我真成了好朋友。他常领我去参观各种博物馆,从艺术到科技,从天文到历史。他进每个博物馆都免费,因为他每年收入的一部分都捐到各个馆中去了。一天,我跟他走过国务院台楼附近的一条街,他神色有些不对劲,那种天生的嬉闹逗趣,匆然不见了,眼睛里有的只是警觉。他对我说:「你最好装着不认识我。」

「为什麽?」我纳闷地问。

「我不想让熟人碰见。」他有些尴尬地说。

「为什麽?」我自认为自己还不至於使一个并肩走路的男人尴尬。

他支吾。

新灰姑娘 Cinderella

这是一则古怪画风的灰姑娘,让我想起了另一部电影:

片名:Corpse Bride
译名:僵尸新娘
导演:Tim Burton

每个人长得都像僵尸一样,阴惨惨的,呵呵!跟平常的动画片不一样,换个口味:P

Cinderella Skeleton dwelt in Boneyard Acres near the wood, Third mausoleum on the right, decayed, decrepit--what a fright. On the door a withered wreath invited guests to REST IN PEACE. It was the pride of the neighborhood.

Cinderella Skeleton was everything a ghoul should be: Her build was long and lean and lank; Her dankish hair hung down in hanks; Her nails were yellow; her teeth were green--The ghastliest haunt you've ever seen. Foulest in the land was she. Cinderella Skeleton's stepsisters treated her with scorn. Gristlene was small and mean and firmly packed with spite and spleen; Tall Bony-Jane, a scatterbrain, was just as vile and twice as vain. They worked Cinderella from dusk till morn. Cinderella Skeleton--It seemed her tasks were never done. She hung up cobwebs everyplace, arranged dead flowers in a vase, littered the floor with dust and leaves, fed the bats beneath the eaves: She had no time for rest or fun.

Cinderella Skeleton's Stepsisters dressed in fancy clothes; but she had only hand-me-downs, the others'torn and tattered gowns. Her shoes had worn-out tops and soles--In fact, they were so full of holes they showed off all her bony toes. Cinderella Skeleton asked for help with household chores, but Stepmother Skreech began to shout,"You're lucky I don't throw you out! My girls are gems! You'recommon clay! How dare you even think that they should streak the windows or strew the floors!"  

Cinderella Skeleton saw witch touch wand--Tip-tap!--to all.The pumpkin turned to funeral wagon; the rats to nightmares, part horse, part dragon; the bats to footmen at the ready; the cat to driver, holding steady the steeds who'd speed her to the ball."Cinderella Skeleton," the witch exclaimed,"you need new clothes!" Her wand flashed magic to replace Cinderella's rags with a gown of lace, trimmed in silky ribbons and bows, while each worn shoe that showed her toes became a slipper with a satin rose. Cinderell Skeleton was eager to be on her way, but the good witch said,"Before you go, there's one important thing to know: You must teturn before the morning. If you fail to heed my warning, your joy will fade at the break of day."

Cinderella Skeleton reached the ball and caused a stir. The guests all turned to stare at where she stood at the top of the palace stair. As she swept down, she heard the buzz of everyone wondering who she was--Then Prince Charnel bowed to her.

Cinderella Skeleton heard Charnel say,"Your beauty bruns like bonfires ablaze at night. Your brightness fills me with delight! Dance with me, lady, I implore." She smiled; he led her to the floor, where they waltzed with graceful dips and turns.

Cinderella Skeleton gazing into Charnel's eyes, was so in love she was unaware of each hateful murmur and baleful glare that Skreech, Bony-Jany, and Gristlene aimed at the lovers' tender scene. She danced till dawn first lit the skies.  

Cinderella Skeleton recalled too late the witch's warning. She broke from Charnel's dear embrace and hurried to escape the place. Charnel cried,"You're my answered prayer!" But Cinderella fled down the stair, distressed how near it was to morning.

Cinderella Skeleton--Her haste (as haste will) brought mishap: As she ran for her waiting carriage, pursuing pringce shouting offers of marriage, she stumbled once, giving Charnel time to grab her foot and cry "You're mine!" then off her foot came with a snap!  

Cinderella Skeleton, ignoring the thump of her footless stump,reached her coach and cried," Away! I must be home by break of day!" They raced pell-mell past the palace gate; the prince kept pleading,"Lady,wait!" In his hand, a foot--in his throat, a lump.

Cinderella Skeleton! Through near-dawn her nightmares sped. But morning caught them in midflight; coach shrank to pumpkin in the light. Cat, rats, and bats skittered-flittered away. Ragged and limping she faced the day, her heart still full, thouth the magic had fled.

Cinderella Skeleton--Her life grew day by day more grim: Her family worked her without rest: They knew Prince Charnel's mystery guest. She drudged, but halfway through some chore, she'd dream she was on a dancing floor as Charnel asked her to waltz with him. Cinderella Skeleton! Her image filled the prince's mind. His days and nights turned to a blur, whirling round memories of her. So lovelorn Charnel vowed, "I'll start a search for the one who stole my heart. She must be somewhere Ican find!"  

Cinderella Skeleton--While everybody stared wide-eyed, she bowed to Charnel with this request,"Please let me take your marriage test." Her footbone snapped on and held fast! Charnel shouted,"A match,at least! Here is my promised princess bride." "Cinderella Skeleton! The rarest gem the world has seen! Your gleaming skull and burnished bones, your teeth like polished kidney stones,your dampish silks and dankish hair, there's nothing like you anywhere! You make each day a Halloween!"

Cinderella Skeleton soon was married to her prince. And they stayed happy ever after; their kingdom filled with love and laughter. Skreech, Gristlene, and Bony-Jane just shriveled with envy and shrank to dust, and no one's seen (or missed) them since.

天使、盲人和狗

一天,一个盲人带着他的导盲犬过街时,一辆大卡车失去了控制,直冲过来,盲人当场被撞死,他的导盲犬为了守卫主人,也一起惨死在车轮底下。

主人和狗一起到了天堂门前……

一个天使拦住他俩,为难的说:对不起,现在天堂只剩下一个名额,你们两个中必须有一个去地狱。

主人一听,连忙问:我的狗又不知道什么是天堂什么是地狱,能不能让我来决定谁能去天堂呢?

天使鄙视地看了这个主人一眼,皱起了眉头,她想了想,说:很抱歉先生,每一个灵魂都是平等的,你们要通过比赛决定由谁上天堂。主人失望的问:哦,什么比赛呢?

天使说:这个比赛很简单,就是赛跑,从这里跑到天堂的大门,谁先达到目的地,谁就可以上天堂。不过你也别担心,因为你已经死了,所以不再是瞎子,而且灵魂的速度跟肉体无关,越单纯善良的人越快。主人想了想,同意了。

天使让主人和狗准备好,就宣布赛跑开始。她满心以为主人为了进天堂,会拚命往前奔,谁知道主人一点也不忙,慢吞吞地往前走着。更令天使吃惊的是,那条导盲犬也没有奔跑,它配合着主人的步调在旁边慢慢的跟着,一步都不肯离开主人。天使恍然大悟:原来,多年来这条导盲犬已经养成了习惯,永远跟着主人行动,在主人的前方守护着他。可恶的主人,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才胸有成竹,稳操胜券,他只要在天堂门口叫他的狗停下,就能轻轻松松赢得比赛。

天使看着这条忠心耿耿的狗,心里很难过,她大声对狗说:你已经为主人献出了生命,现在,你这个主人不再是瞎子,你也不用领着他走路了,你快跑进天堂吧!

可是,无论主人还是他的狗,都像是没有听到天使的话一样仍然慢吞吞地向前走,好像在街上散步似的。

果然,离终点还有几步的时候,主人发出一声口令,狗听话地坐下了,天使用鄙视的眼神看着主人。

这时主人笑了,他扭过头对天使说:我终于把我的狗送到天堂了,我最担心的就是它根本不想上天堂,只想跟我在一起……所以我才想帮它决定,请你照顾好它。

天使愣住了。

主人留恋地看着自己的狗,又说:能够用比赛的方式决定真是太好了,只要我再让它往前走几步,它就可以上天堂了。不过它陪伴了我那么多年,这是我第一次可以用自己的眼睛看着它,所以我忍不住想要慢慢的走,多看它一会儿。如果可以的话,我真希望永远看着它走下去。不过天堂到了,那才是它应该去的地方,请你照顾好它。

说完这些话,主人向狗发出了前进的命令,就在狗到达终点的一刹那,主人像一片羽毛似的落向了地狱的方向。他的狗见了,急忙掉转头,追随着主人狂奔。满心懊悔的天使张开翅膀追过去,想要抓住导盲犬,不过那是世界上最纯洁善良的灵魂,速度远比天堂所有的天使都快。

所以导盲犬又跟主人在一起了,即使是在地狱,导盲犬也永远守护着它的主人。

天使久久的站在那里,喃喃说:我一开始就错了,这两个灵魂是一体的,他们不能分开……

Anastasia

Anastasia

主演:尤勃·连纳 英格丽·褒曼

导演:阿纳托尔·利特瓦克

1917 年俄国末代王朝被推翻,贵簇与侍卫全部逃走,而沙皇可怜的妻儿一个都没走脱,并于1918年全部被处决,但民间却流传着沙皇的小女儿死里逃生,远埋走他乡的故事。为了得到俄国皇室的巨额遗产,许多人绞尽脑汁寻找安娜公主,终无所获。俄国贵族后裔布宁将军于找到一位外貌气质酷似安娜公主的女子,于是训练她皇室的各种礼仪及相关的人和事,安娜过关斩将,顺利和皇太后相认,就在太后要宣布安娜为遗产继承人并指保罗定婚时,安娜与布宁悄然消失,结局出人意料……

夜叉 YASHA

  乘着休息的日子,在家把《夜叉 Yasha》看完啦。虽然以前看过吉田秋生的漫画,但是没有结束,等来等去没个结果,累死人……
  虽然连续剧有点不一样,不过还是很精彩,比拖拖拉拉的韩剧好多了。有些时候还是不得不感叹一下日剧的经典地位,呵呵!
下面是介绍:
主演:
有末静,雨宫凛/伊藤英明 Ito Hideaki

有末比佐子/大塚寧々 Otsuka Nene

雨宫协一郎/岩城滉一 Iwaki Koichi

ケン•黑崎/阿部宽 Abe Hiroshi

剧情:
  1992年,12岁的有末静与妈妈比佐子(大塚寧々)生活在一座小岛上。由于他外表而言与一般小孩无异,但听觉却异於常人的敏锐,与一位同样听觉灵敏的盲童永江茂市结为好友,并以吹奏「犬笛」为彼此的暗语。
  但平稳的生活,却在一夕被一名为雨宫协一郎的男人给破坏了。雨宫痛殴了茂市,打算将静及比佐子母子强行带走。 但此时出现了几位陌生男子,挡住了他们的去路。比佐子趁机想让静逃走时,不幸遭到枪杀,而静也被带走。虽然岛上发生了这样的掳人事件,但第二天却完全没有相关的新闻报导……
  八年後,2000年4月於东京。茂市(柏原収史)为某所音乐大学钢琴系的学生,与妹妹透子住在一起。由於茂市天生敏锐的听觉,让他成为洛北大学听觉研究的被实验者。而同一时间,在洛北大学生命科学研究所的邀请下,美国世界级制药厂NEO的首席研究员20岁的天才青年有末静来日进行研究调查。这时由于波雾岛发生了一起被认为是病毒引起的事件,为了查明真相,静在安全人员黑崎(阿部宽)的戒护下抵日。
  某日静於研究所内被某种声音吸引住了。那是以「犬笛」所吹奏出的暗号……从这熟悉的声音,静找到了从前的挚友茂市。於是静决定搬到茂市兄妹家中。虽然静有着天才般的能力,但其冷酷厌世的态度,却让他与其他的研究员起了冲突。一晚因研究所的资料室内传出了异样的声音,静好奇的进入,却看到其中一位闯入者有着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孔;而这位容貌、声音与静相同的男子名为雨宫凛,与八年前袭击静的谜样男子同姓……
  The story is about a set of twin baby boy who were created/cloned in the laboratory as a part of gene altering/gene therapy experiment, because of the nature of the project, the twin were born with superior physical strength, supernatural power and extremely high IQ. Unfortunately, the twin were separated at birth. One of the brother grew up to be a elite bio-chemistry scientist in an America. He was assigned to a project where he has to travel to a small island in Japan to investigate a unidentified virus that is spreading on the island. By a freak of nature, He accidentally found out that he has a twin brother........whose evil, dark personality is entirely opposite of him. What is going to happen when they finally meet face to face. They will soon found out their true identity.........
  查了下帅哥男主角的简历,我想他怎么这么眼熟,原来他同是《阴阳师》中只会傻笑的源博雅,嘿嘿!虽然是2000年的片子,但是片中对男主角一部分超能力的特写怎么看怎么象轻功,武术指导很有中国味,这在日剧中极少见!
  主题歌是Sting的Desert Rose,和主人公在废弃工厂中狂奔的黑白镜头很贴切:P
歌词如下:
I dream of rain
I dream of gardens in the desert sand
I wake in vain
I dream of love as time runs through my hand
I dream of fire
Those dreams that tie two hearts that will never die
And near the flames
The shadows play in the shape of the man’s desire
This desert rose
Whose shadow bears the secret promise
This desert flower
No sweet perfume that would torture you more than this
And now she turns
This way she moves in the logic of all my dreams
This fire burns
I realize that nothing’s as it seems
I dream of rain
I dream of gardens in the desert sand
I wake in vain
I dream of love as time runs through my hand
I dream of rain
I lift my gaze to empty skies above
I close my eyes
The rare perfume is the sweet intoxication of love
I dream of rain
I dream of gardens in the desert sand
I wake in vain
I dream of love as time runs through my hand
Sweet desert rose
Whose shadow bears the secret promise
This desert flower
No sweet perfume that would torture you more than this
Sweet desert rose
This memory of hidden hearts and souls
This desert flower
This rare perfurme is the sweet intoxication of love

长今插曲

The tortuous love has faded away with the wind,
飘摇曲折的爱情逐渐随风消逝,
Like the stars and the moon it has dropped into the mountains;
像星月般的沉入山涧;
Even the one thousand years of love,
即使已经积累千年的情感痕迹,
It is as if being carved on the morning dew,
犹如镌刻在晨霜中,
though it is beautiful, it will eventually disappear.
纵然美丽,也会消失.
i am standing in this sky that has no limits,
我伫立在宽广的苍穹,

looking at the sea;
遥望大海;
my heart follows the river,
我心随着楚江,
flowing into the deep sea and disappear.
往海的深处消失.

虚拟的爱 Fiction @ Love

The Neo-Aesthetics of Animamix

The Evening Traveling

Akino Kondoh

Born in Chiba prefecture, Japan in 1980.
In 2000, won the Rookie Award and Encouragement Award at the 2nd Ack Awards with manga "Kobayashi Kayoko".
In 2002, won the SOUMA YOSEI Award at GEISIA-1GP with three dimensional work, "Hakoniwa-mushi".
The 107th Digital Stadium, Meiwa Denki Best Selection Award.
The 3rd Yuri Norshtein Grand Prize/ Audience Award.
Currently 4th year at Tama Art University, releases manga irregularly in Comic H (rockin'on).

[ Comment ]
Thank you for a very wonderful prize.
I usually work with the themes of memory and remembrances, producing flat surface, three dimensional, and manga work at the same time.
This work is a "moving manga", the idea which was triggered by the song "Densha kamo shirenai" (it might be a train).
There are still some underripe points in this work, but the attractiveness of the song has supported me throughout the production helped me win this award.
To Mr. Toshiaki Chiku, who has very agreeably approved the use of the song, and to all those who cooperated in this work, I thank you very much.

[ Reason for Award ]
Albeit a production for a university project, I was astonished by the quality of the finished form of this work.
The work did not use groundbreaking technology, but used ingenuity in doing what it could with the tools at hand, and the ways to enjoy the animation were impressive.
Japanese animation, which has created the term "Japanimation", combines together such specialties.
In addition, the synchronization of the personality of the "drawer" who draws manga daily and the interesting aspects of the music is excellent.

这段动画是我在这个展览中最喜欢的东东。《虚拟的爱 Fiction @ Love》分别在外滩18号和在人民公园中的上海当代艺术馆展出。

我先去的外滩18号华丽而优雅,售票小姐年纪很小,也很健谈,韩敏已经看过了人民公园的分展,介绍说一般,所以我本来打算就买30元18号的票,售票小姐却介绍说其实是那边的比较好,将信将疑下付了40元的联票钱,心想来也来了,反正就多了10块钱^.^

进门左转是个小厅,我想应该是比较重要的位置,那里放着几米的原画,虽然几米很有名,我却不感兴趣。倒是这个小厅有一扇高大的窗户,从这里看浦东的金茂和东方明珠感觉就贴近在脸边,外滩上的人多得要命,窗玻璃却把所有的嘈杂隔绝在了外面。不过还是拍了2张照片,意思一下。

出厅往前走,是几个装置作品:鞋,椅子还有自行车,用铁丝绕出来的,我猜是不是用蜡之类的先做好模型,用铁丝绕好之后把蜡溶掉,再喷漆制成的,总之做的很象,但是有说种不出的感觉。接下来是一些雕塑,我不太喜欢。

右转开始是平面作品的展示,挑了些喜欢的放上来,其中还包括一些视频,但是不多,而且很多还在艺术馆里又见到了,对我来说用来播放视频的各式各样的液晶显示器吸引力还更大些。

进来的时候是乘电梯,出去的时候走了楼梯,顺便在18号里面逛了下,觉得最好的就是他们家的窗户:窗框,锁,把手,还有气窗的开合装置都是铜做的,把手有点藤蔓的样式,但是及其简单,手感又好。只是在窗框和玻璃的结合处用了木头来密封,不知道是不是后加的,因为钉子都露在了外面(以前应该都是用一种类似什么软泥之类的,干了之后就会变硬的那种)虽然做的也很精致,但是颜色,样式总有点别扭。底层侧门的门厅地面上有以前留下来的用马赛克做的拼花(都是马赛克的碎片做的)我不喜欢用四四方方的马赛克拼出来的动西,很生硬。

17点前赶到了艺术馆,都快闭馆了,匆匆看了些东西。

其实还有很多互动的装置作品不能也来不及拍出来,比如由各式各样n年前的旧玩具堆砌成的墙,总能带起在这些动西陪伴下长大的我们的记忆,一些动画短片有点探索性的味道。只能简单地说,艺术馆的动西的确比18号多,也好。还有一些志愿者主动为我讲解作品的来历。

总体来说觉得40元的票价勉勉强强,而且有很多商业炒作的成分在内,但想起全国其它的漫展,明明觉得不值也得安慰自己说“还好还好”,虽然国内的作品都显幼稚,也只能象阿Q自我满足一下了。

2007年12月25日星期二

一个古老的感人的催人泪下的传说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对兄妹 他们各自身怀特殊的能力...
哥哥有着一对千里眼 能够看到极远方的微小事物...
妹妹有着一对顺风耳 能够听到极其细小的声音...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 一起快乐 一起悲伤...
闲暇时候 他们总会跑到后山的山丘上...
哥哥眺望千里外的遥远国度
对着妹妹述说着那里各种千奇百怪的事物...
妹妹聆听微风传来的讯息
对着哥哥吟唱着远方教堂传来的天使般的歌声..
或许是长时间在一起的缘故...他们爱上了彼此...
虽然他们知道这段爱情是不被允许的...但他们就是无法控制自己...
终于 他们抛开了一切束缚 开始不顾一切地享受着爱情...
两人的关系被发现了 父亲大发雷霆 母亲以泪洗面
街坊邻居对两人指指点点...
两人拼命证明对彼此纯真的感情 但是
由于道德观念的枷锁 两人终究不被允许...
为了证明对彼此至死不渝的爱...
哥哥弄瞎了自己的眼睛...
妹妹弄聋了自己的耳朵...
不为什么 只因为他们认为 既然得不到众人的祝福
那有这能力又有何用?
反正他们两人是得不到幸福的一对.....
很久很久以后
有个音乐家听到了这段凄美动人的爱情故事 大受感动
百感交集下 他谱出了一曲感人肺腑的曲子...
我偶然间听到了这曲子 不禁悲从心中起...
真能令人悲叹兄妹两人可歌可泣的遭遇呢!!
很可惜 我没有它的cd
也没办法在这里让大家听到它优美的旋律...
我只能就我所记得歌词的部分 传上来和大家分享...

这首歌的歌词如下:

两只老虎 两只老虎
跑得快 跑得快
一只没有眼睛 一只没有耳朵
真奇怪 真奇怪

Detective Game Season Three-CAUCHEMARS,LES AVENTURES

CAUCHEMARS,LES AVENTURES 逃生者(噩梦之旅)

这依然是那家叫Sarbakan公司的杰作。你得解救噩梦中的小男生3次,要不然他就醒不过来。与“探险找妹妹”不同的是,它的主调是阴暗的,“探险找妹妹”比较欢快和搞笑一点。

CAUCHEMARS,LES AVENTURE 1 攻略

CAUCHEMARS,LES AVENTURE 2 攻略

CAUCHEMARS,LES AVENTURE 3 攻略

Detective Game Season Two-LA FOIRE AUX MYSTERES

LA FOIRE AUX MYSTERES 探险找妹妹(游园惊梦)

这依然是那家叫Sarbakan公司的杰作。你得寻找并解救失踪的小妹妹,较为欢快和搞笑一点。

LA FOIRE AUX MYSTERES 1 攻略

LA FOIRE AUX MYSTERES 2 攻略

LA FOIRE AUX MYSTERES 3 攻略

Detective Game Season One-Room

最近沉迷于推理游戏,大家一块来玩

I.   CRIMSON ROOM 攻略

II.  VIRIDIAN ROOM 攻略

III. THE BLUE CHAMBER 攻略

All About Lily Chou-Chou & Beijing Bicycle

昨天整理links,在好多已经作废的link里发现了《关于莉莉周的一切》

于是又上google搜索了一些资料

想起来那时候看了很多这类电影,这还是受了徐蕴秋的影响^_^

同时期还有一部中国拍的《十七岁的单车》

这二部电影的结果特别让我印象深刻:

都是以显得次要的人物在最终的时候犯了罪的结果来结束了电影

既让人觉得意外,又让人感到这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All About Lily Chou-Chou

监督/脚本:岩井俊二 Shunji Iwai

摄影:条田升 Noboru Shinoda

音乐:小林武史 Takeshi Kobayashi

主演:忍成修吾 Oshinari Syuugo,伊藤步 Ho Itoo

首映:2001年10月6日

片长:146分钟

发行:东宝

剧情简介

故事发生在田园风景广袤幽静的彼端,某地的小城。莲见雄一(市原隼人饰)和他的母亲,继父和继父带来的弟弟共同生活,同班的星野修介(忍成修吾饰)和他同在剑道部社团,两人是要好的朋友。暑假时,两人还随同社团一起去冲绳旅游。可是,他们的友情在旅行后开始了变化,星野的脾气日加粗暴,彻底脱离了过去的朋友们,升上中二的时候,星野开始以欺负莲见为乐。

上了二年级,莲见没有理由的默默忍受着星野的霸道欺负,性格变的自闭孤僻。在他的小小心灵里,世界以闭塞孤独的印象出现在他的眼前。他在喜欢的歌手“莉莉周”的歌声里寻求安慰,习惯于在莉莉的BBS里和人交流沟通,在这个虚拟世界里最和他交好的,是一个叫做“青猫”的ID。

学校和家庭让莲见难以忍耐的事情越来越多,他和青猫倾诉的话语愈加痛楚,而青猫的日子也不好过,于是他们互相安慰,彼此温暖。12月,莉莉周的演唱会开始的日子是他们约定的见面时间,握着LIVE HOUSE的票,莲见在现实和虚构的交叉点,艰难的寻找青猫,寻找他那个安稳明亮的梦想。

Beijing Bicycle

导演:王小帅

摄影:刘杰

主演:崔林 李滨 周迅 高媛媛

北京电影制片厂

剧情简介

农村来的19岁青年郭林贵找到了一个在他老乡眼里极其幸运的工作:在一快递公司做快递员。公司给他了一辆崭新的山地自行车,老板告诉他这就是他吃饭的家伙,老板还告诉买自行车的600块钱要从他的工资里扣掉,当扣完这600块钱后这个自行车就属于他的了。

就在他快要攒够钱的时候,他的自行车丢了。他跑遍了整个北京城寻找他的自行车,然后在街上,他看见一个学生骑着它。新的车主建子说这辆车是在旧货市场上买的,而贵必须要回自行车,于是两人只好设法共用这辆自行车……故事就这样围绕这辆自行车,在丢车、找车、护车的强烈矛盾中展开了……

爱人的头颅(七)完

爱人的头颅

蔡骏

(七)

一切都结束了,我在黑暗中沉睡了很久,也许五百年,也许一千年。紧紧抱住我的那个人早已变成了一堆枯骨了。

突然有一天,阳光再次照射进了我的瞳孔,我的灵魂再次被唤醒。有人把我托出了泥土,他们惊叫着,他们穿着奇特的服装,他们以惊讶的目光注视着我。他们是考古队。

现在是公元2000年,你们可以在一家博物馆中找到一个古代人头的木乃依,被陈列在一个受到严密保护的防弹玻璃橱窗中。这是一个年轻男子的人头,一旁的讲解员在向源源不断而来一睹古人风采的观众们讲解道:他是我国的国宝,保存之好可说是世界之最,远远超过了埃及法老或是其他的木乃依,说明了我国古代的防腐术已达到了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空前绝后的水平,至于其中的方法和原因,各国的科学家仍在继续研究,同时出土的还有一具老年女性的遗骸,等等。

在博物馆中涅槃永生的我突然见到了一个女子,穿着白色的衣服,长着那张陪伴我一生的脸,和她太象了。

白衣的女子走到我的面前,隔着玻璃仔细地看着我,我仿佛能从她的瞳孔中看到什么,她看了许久,好象有什么话要说,最后又没有开口。她终于走开了,和一个年轻的男子手拉着手,那男子就是你。

你听到她对你说:

"真奇怪,过去我好象在梦中见过他。"

"见过谁?"

"他,那颗人头。"

请你告诉她---

这是爱人的头颅。

(完)

爱人的头颅(六)

爱人的头颅

蔡骏

(六)

又过了十年,有一个月光如洗的夜晚。在这十年中的每一天,你都无法忘记十年前的元宵灯会上见过的那个白衣女子,你几乎每夜都梦到她,还有那颗人头。这是怎么一回事,你百思而不得其解,终于在今夜,这强烈的冲动使你走进了那片广阔的竹林。

你迷路了,在无边无际的竹林中,你失去了方向,你开始近乎绝望了起来,你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被十年前那与你毫无关系的女人所着迷,是她的美丽,还是她的神秘。你仰头问天,只准备等死。

突然,你听到了一种绝美的琴声,从竹林的深处,你循音而去,凄凉的古琴声把你们带到了音乐的源泉。还是那个白衣女子,只不过如今她已是四十岁的女人了,不可抗拒的岁月在她美丽的脸上刻划着痕迹。她正全神贯注地弹奏着一曲七铉琴。令你大吃一惊是,在她的正对面,摆放着一颗人头,竟与十年前元宵节上看到的人头一模一样,还是那张年轻的脸,没有一丝改变。

你明白这世上再也找不出比七铉琴更优雅的乐器了,这张由桐木做成的三尺六寸六分的神奇之物差不多浓缩了整个古典的中国。在这样的夜晚,由这样的人和这样的琴所奏出的是一种怎样的旋律呢?你一定陶醉了吧,正如古人说的……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如果不是那颗令你毛骨悚然的人头存在,说不定你会击节叫好的。

突然,琴铉断了,一定有人偷听,我的耳边传来了有人落荒而逃的声音。

二十年来,我的灵魂锁在我的头颅中无所事事,我只有以写诗来打发时光,截止今晚我已在我的大脑皮层上记录了三万七千四百零九首。我相信其中有不少足以称为千古绝唱,但它们注定了不可能流传后世,这很遗憾。

自打你在那晚,奇迹般地逃出了竹林,又不知不觉地过了三十多年,你已经很老很老了,你忘不了那片竹林,于是你决定在临死以前再去看一看。你在竹林中找了很久很久,终于找到了一个草庐,草庐的门口坐着一个老太婆,驼着背,满头白发,一脸皱纹,牙齿似乎都掉光了,虽然现在她已丑陋不堪,但你一眼就认出了那件白衣。一定是她。你明白,她撩人心动的岁月早已过去了。

你看见她拄着一根竹杖艰难地站了起来,她似乎连路都走不动了,她捧起了一个人头。天哪,还是四十多年前元宵节中见到的那颗人头,还是那么年轻,看上去只有二十来岁,就象是她的孙子,或是重孙,依然是完好无损,仿佛是刚刚被砍下来的。不知是着了什么魔法,还是真的遇上了驻颜有术的神仙。

她对你说话了,她要求你把她和这颗人头给一起埋了。

你无法拒绝。

你照办了。

她抱着这颗神奇的人头,躺进了你挖的坟墓,然后,你埋葬了他们。

我在她的怀中,她年迈的双手紧紧抱着我,一个老头把土往我们的身上埋。渐渐的,我什么都看不见了,她的呼吸也越来越微弱。在一片黑暗中,她屏着最后的一口 气,轻轻地说……

一切都结束了。

爱人的头颅(五)

爱人的头颅

蔡骏

(五)

我不知道木乃依意味着什么,尤其象我这种阴魂不散的特殊情况。我的灵魂早就应该出窍了,可他也许将永远居住在我这个千年不化,万年不朽的头颅中。别人是不是也与我一样,反正这种事一个人只能经历那么一次,至于是不是人们平时所说的那样,那就只有象我这样的过来人知道了,可一旦人头落地了,又怎么才能把真相大白于天下呢?我是该庆幸还是悲伤?我究竟算是英年早逝还是长生不老?我的思绪一片混乱,宛如一个躺在床上的摊痪者,对一切都无能为力,剩下的只有敏锐的感觉和胡思乱想。

她来了,还是一身白衣,她捧着我走出了草庐,她带着我在竹林中散步,呼吸新鲜空气,只可惜我连肺都没了,实在无法享受空气。竹林中充满了鸟鸣,迎面吹来湿润的风,我的心情一下子豁然开朗,尽管我已经没有心了。以后的生活也许就是这样度过的,可她呢?我注视着她,突然心如刀绞。

在我木乃依生涯的第一天,我的灵魂已泪流满面。

十年以后的一个正月十五,京城的元宵灯会,使全城万人空巷。在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的人群中,你们中的一个会看到一个三十岁的美丽少妇拎着一个盖着的竹篮看灯。她美得惊人,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成熟的魅力。她使你着迷,你不得不尾随在她身后,尽管你是一个道德高尚的谦谦君子,但你无法自已。人很多,站在后面的许多人都掂着脚看,有的人把小孩举起放在头顶,你却看到那白衣少妇把竹篮高高地举过头顶。突然有人撞了她一下,也许就是你,当然就算你是有心的也是可以原谅的。竹篮被撞到了地上,你惊奇地发现,居然从竹篮里滚出了一颗年轻男子的人头,几乎把你吓昏过去。同时,人们都被吓坏了,女人们高声尖叫,孩子们一片涕哭,人们惊慌失措地四散奔逃,甚至有人去报官。但你却壮着胆子躲起来偷看,只见少妇小心地捧起了人头,满脸关切地对人头说,摔疼了没有?语气温柔,就好象你的妻子对你说话一样。她轻轻地把人头放进了竹篮里,重新盖好,快步离开了这里,出城去了。你的好奇心使你继续勇敢地跟着她,走了很远,直到一片无边无际的莽莽竹林,古人说遇林莫入,你终于退缩了。

她带我去看了元宵灯会,她明白我活着的时候一直都很热衷于灯会。但还是给人们发现了。

我已经做了十年木乃依,我开始习惯了我的生活,虽然我宛如一个囚徒。失去了身体,反而更让我沉浸于一种灵魂的思考中。我发觉我们每个人自诞生的那天起就被判了无期徒刑,终身要囚禁在肉体的枷锁中。肉体是灵魂的起源,同时也是灵魂的归宿,灵魂永远都无法挣脱肉体,就如鱼永远都无法离开水,当然,我是个特例,但我的灵魂也无法离开我早已死亡了的头颅。

爱人的头颅(四)

爱人的头颅

蔡骏

(四)

她在我耳边轻轻地说了这句话。这声音与一个月前,一年前,甚至一百年,一千年前一样,极富于磁性,就象一块磁铁能吸引所有人的耳朵。她把我捧在怀里,走下了城门,年轻的卫兵依然在梦乡深处。她双手托着我,悄悄地出了城,在荒凉的野外穿行,不知走了多久,我仿佛看到了灯光。

你们继续跟着她,穿过荒原,有一大片漫山遍野人迹罕至的竹林,在竹林的深处,有一间草庐,她走进草庐,点亮了一盏油灯,朦胧闪烁的灯光使你们可以看到屋子里铺着几张草席和一个案几,除此以外只有一个乘满了热水的大木桶。

油灯下的她似乎有了几丝血色,她点燃了一束珍稀的天竺香料,从而散发出了一种浓烈的香味,这香味很快就驱散了死人头颅的恶臭,从而也可以让你们的鼻子好过一些。然后她轻轻地把人头浸入水桶中,仔细地为他洗头,当然这对一个人头来说等于就是洗澡了。已凝结的血接触到了热水又化了开来,水桶中变得一片殷红。

水,满世界的水浸满了我的头颅。这水冒着热气,从我脖子的切口直灌入我的口腔和脑子,水淹没了我的全部,淹没了我的灵魂。别以为我会在水中挣扎,事实是我的灵魂正快乐地在水中游着泳。而那些可恶的蛆虫则不是淹死就是烫死了,它们的尸体从我的脖子下流了出去。我仅存的肉体和我的灵魂都在水中感到了无限的畅快,我们诞生于水,我们又回归于水,水是生命,我对此深信不疑。

你们在恐惧中发抖吧,看着她把人头洗完,再用毛巾擦干。现在那人头干干净净的,两眼似乎炯炯有神,如果不是没有身体,也许你们还会以为那是一个生气勃勃的大活人呢。接着她又为他梳头。她从袖中掏出了一把木梳,木梳是用上好的木料做的,雕工极其精致。她梳得很仔细,虽然油灯如豆,但每一根头发都能分辨出来。过去她常为他梳头,通常是在沐浴之后,他长长的头发一直披散到腰际,梳头有时要持续一个时辰之久。以往她会温柔地分开他的头发,浴后的头发湿湿地冒着热气,温顺的被她的木梳征服。这中间他们一言不发,静静地享受着。在她为他梳完头后,他又会为她梳头,又是一个时辰。这些你们不必知道,你们现在只会感到死人头发的可怕,不会察觉到她依旧是用着那双温柔的手,一切都与过去一样,只是不同的是,他失去了她所不能割舍的他的身体,再也不能为她梳头了。

终于梳完了,她为他挽了一个流行的发髻,轻轻地把他放在案几上。接下来,她开始脱下自己沾上血污的那身白衣,变得一丝不挂。非礼勿视,如果你们还讲道德的话,请不要看了,离开这里,永远离开这里。

她看着我,我也看着她,看着她光滑的身体,在油灯下泛着一种奇特的红光,她仿佛变成了一团红色的火,在新换的一桶热水中浸泡着。她身上的这团火曾灼热地燃烧过我,现在依然在燃烧我。过了许久,她跨出了水桶,重又把我紧紧地抱在怀中,躺倒在草席上,她带着我入梦。在梦中,我们说话了。

当我重新看到这世界的时候,我能感到我的脸颊上,有一种发烫的液体在滚动着,这是她的泪水。阳光透过竹叶和窗,闯进我的瞳孔中,我隐居的灵魂被它打动。

我被进行了全面的防腐处理,首先我的头颅内部的所有杂质都被清除了,只剩下口腔,鼻腔和脑子。然后我被浸泡在酒精与水银中,让这两种液体渗透到我每一寸皮肤与组织。接着她又往我的脑袋里塞了许多不知名的香料与草药,这些东西有的是专门从遥远而神秘的国度运来的,有的则是她从深山老林中采集而来的。总之这几十种珍稀材料再加上一种几乎失传了的绝密配方经她的精心调制已成为了世所罕有的防腐药,被安放在我头颅深处的许多角落。这一切都是她亲手完成的。最后,我的脖子上那块碗大的疤被她用一张精致的铁皮包了起来,铁皮内侧还贴了一层金箔,以确保永不生锈。

从此以后,我变成了一个木乃依。

爱人的头颅(三)

爱人的头颅

蔡骏

(三)

月光下,你们终于看到她的脸了,那是一张美得足以倾城倾国的脸,就象是刚从古典的壁画中走出来似的。也许你们每个人都有上前碰一碰她的愿望,你们将为她的脸而永生难忘。但现在,她的脸有些苍白,面无血色,可对有些人来说,这样反而显得更有诱惑力,这是一种凄惨到了极点的美。

血淋淋的头颅在她的怀中藏了很久,她渐渐地把人头向上移,移过她白皙的脖子,玲珑的下巴,胭脂般的红唇,直而细的鼻梁,两泓深潭似的眼睛,九节兰似的眉毛和云鬓缠绕的光滑额头。你们吃惊地发现,她大胆地与死人的头颅对视着,双手托着带血的人头下端。她一点都不害怕,平静地看着对方。

那颗人头的表情其实相当安详,仿佛没有一丝痛苦,嘴角似乎还带有微笑,只是双眼一直睁开,好象在盯着她看。在月光下,你们如果有胆量的话,可以看到这张削瘦的脸一片惨白,但又并非你们想象中那样可怕。

我允许你们看我的脸。

她的双手带着我向上移动,我感到自己如一艘小舟,驶过了一层层起伏的波浪。终于,我和她四目对视着。她不哭,她面无表情,但我知道她悲伤到了极点,所以,她现在也美到了极点,尤其是她穿的一身守节的素衣更衬托了这种美。

我想让她知道我正看着她,就象现在她看着我,我一切都明白,但我被迫沉默。

她的嘴唇真热啊。

你们不该偷窥到白衣女子吻了那颗人头。

没错,她的火热的嘴唇正与那死去的嘴唇紧紧贴在了一起。死人的嘴唇一片冰冷,这冰冷同时也刺穿了她的皮肤。可她不介意,好象那个人还活着,还是那个温暖了她的嘴唇的人,现在只不过他着凉了,他会在火热的红唇边苏醒的。会吗?

长吻持续了很久,最后女子还是松开了自己的嘴。然后轻轻地对他耳语了几句。

不许你们偷听。

我们回家吧。

爱人的头颅(二)

爱人的头颅

蔡骏

(二)

我赶走了那些孤魂野鬼,只想一个人静一静。我还是有感觉的,晚风吹过我的面颊,让一种彻骨的寒冷贯穿于我的头颅深处。我不痛苦,真的,不痛苦。

但是我突然又彻骨地痛苦了起来。

我想到了……她。

不知什么时候,一轮如勾的新月挂上了中天,高高的宫墙下,执戟的羽林郎们都困倦了,他们没注意一个白色的影子从红墙碧瓦中闪了出来。白色的影子在你们的面前忽隐忽现,轻轻地穿越宵禁的街道,让人以为是神出鬼没的幽灵。

她的脚步仿佛是丝绸做的,轻得没有一点声音,你们只能听见夜的深处发出的回响。

现在能看到的是她的背影,白色的背影,在一片彻底的黑夜中特别显眼,可在宵禁的夜晚,她正被活着的人们所遗忘。

还是背影,但可以靠近一些看,白色的素衣包裹着的是一个撩人的身体,那身体有着完美的曲线,完美无缺的起伏就象暗夜里的云。所以,你们很幸运,请把焦点从她细细的腰支调整到她的头发,盘起的头发,悄悄闪着光泽。但是,你们不能胡思乱想,因为这身体,永远只属于一个人,那个人就是我。

如果她能允许,你们也许可以见到她的侧面,这样的话,就可以看清她的全部身材,那简直就不是人间所能有的。她终于来到了城门下,盯着那颗悬挂着的人头,她此刻依旧镇定自若,平静地注视着那张熟悉的脸。

城门下的一个年轻的卫兵已经熟睡了,也许他正梦到了自己思念的女孩。而你们所看到的白衣女子轻轻地绕过了卫兵,走上了城门。她来到高高的城垛边,整个城池和城中央巍峨庄严的宫殿都在眼前了。你们可以顺着长长的城墙根子看过来,看到她缓缓拿起吊着人头的绳子,直到把那颗人头捧在怀中。

我现在躺在她的怀中,从她的胸脯深处发出一种强烈的诱人气味渗入我冰冷的鼻孔。她的双手是那样温暖,紧紧地捧着我,可再也无法把我的皮肤温热了。她用力地把我深深埋入她的身体,仿佛要把她的胸口当作埋葬我的墓地。我的脸深深陷入其中,什么都看不见,一片绝对的黑暗中,我突然发现眼前闪过一道亮光,亮得让人目眩,那是她的心,是的,我看见了她的心。

你们也许在为这场面而浑身发抖吧。这女子穿的一袭白衣其实是奔丧的孝服,已被那颗人头上残留的血渍擦上了几点,宛若几朵绝美的花。她抱得那样紧,仿佛抱着她的生命。

爱人的头颅(一)

爱人的头颅

蔡骏

(一)

现在是午时三刻,验明了正身,监斩官一声令下,不管你们相不相信,我的人头已经落地了,不是我趴到了地上,而是我的身体与头颅分家了,也就是说,我被砍了脑袋。

但奇怪的是,我无法确定我是否死了,我能肯定的是我的灵魂至少目前还没有出窍,它实在太留恋我的肉体了,以至于赖在我的头颅中不肯走了。还好,它没有留在我的胸口,否则我得用肺来思维了。

刽子手的大刀刚刚沾到我的脖子的时候,我的确是在害怕地发抖,你们可千万不要笑我。从锋利的刀口接触我到离开我,这中间不足半秒,可我的生命已经从量变到质变了。接下来,我发现自己处于一种自由落体的感觉,我开始在空中旋转,在旋转中,我见到了我的身体,这身体我是多么熟悉啊,而现在,它已经不再属于我了。而我的脖子的横剖面,则是我生平第一次见到,那里正在不断地喷着血,溅了那忠厚老实的刽子手兄弟一身。而我的四肢则在手舞足蹈,仿佛在跳舞,也象是在打拳。突然,我的嘴巴啃到了一块泥土,这真让人难过,我的人头落地了,但以这种方式实在有失体面。我在地上弹了几下,直到我的位置正了为止,还好,现在我净剩下的这么一小截脖子正端端正正地接在地面上,避免了我所深为担忧的上下颠倒或是滚来滚去被人当球踢的可怕局面。

再见了,我的身体,现在你正被他们拖走,运气好的话也许是去埋葬,运气不好的话只能是去喂狗了。身体离开了我的视野,剩下的只有我的一大滩血,在不知疲倦地流淌着,最后它们将渗入泥土,滋润那些可爱的小草。

正当我在地上思绪万千的时候,不知哪位揪着我的头发把我拎了起来。然后我不断地晃晃悠悠,仿佛是在天上飞,我只能看到那家伙的腰带,我想出口骂他,可我的声带一半留在了这,一半留在了我的身体上,我输送气流的肺与气管也与我永别了,所以,我只能向他干瞪眼。

我被挂在了城门上,一根细细的绳子一端系着城剁,一端系着我的头发。在我的下巴下面几尺就是城门了。京城还算是繁华,南来北往的人总是要从我的下面穿过,他们每个人都要注视我一番,当然,我也要注视他们一番。这些男男女女有的对我投来不屑一顾的目光;也有的要大吃一惊,然后摸摸自己的脖子,这种人多数是我的同类;还有的则摇头叹息,以我为反面教材教育后世千秋万代;也有一二文人墨客借机诗性大发,吟咏一番人生短暂;更有甚者,见到我就朝我吐口唾沫,幸亏我被挂在高处,否则早就被唾沫淹没了。

太阳把我照得晕头转向的,成群结队的苍蝇已经开始向我进攻了,它们嗡嗡地扇着翅膀,可能是把我当成了一堆屎。更可怕的是有几只恶心的蛆虫钻进了我的头颅,疯狂地啃噬着我的口腔和脑子,真不知道它们是从哪儿钻出来的,也许这就是彻底腐烂的前兆。一想到我的脑袋即将变成一具臭气熏天的骷髅头,中间还住着一个不散的阴魂,我就为城市的环境卫生而担忧。

漫长的一天即将过去了,夕阳如血,也如同我的头颅。我发觉夕阳的确与现在的我类似,都是一个没有身体的圆球,只不过它挂在天上,我挂在城门上。

入夜以后,许多鬼魂在我的周围出没了,他们似乎非常同情我,对我的悲惨遭遇表示同情。但我不想理会他们,我只有一个愿望,让我的灵魂快一些出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