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闻起来很香★

秋天的夜晚,躲在墙角盛开的白色小花……让夜,闻起来很香

2007年12月28日星期五

少女小漁(二)

少女小漁
嚴歌苓
(二)

他叫江偉,十年前贏過全國蛙泳冠軍,現在還亮得出一具漂亮的田雞肉。認識小漁時他正要出國,這朋友那朋友從三個月之前就開始為他餞行。都說:以後混出半個洋人來別忘了拉扯拉扯咱哥兒們。

小漁是被人帶去的,和誰也不熟,但誰邀她跳舞她都跳。把她貼近她就近,把她推遠她就遠,笑得都一樣。江偉的手在她腰上不老實了一下,她笑笑,也認了。江偉又近一步,她擡起瞼問:「你幹嘛呀?」好像就她一個不懂男人都有無聊混蛋的時候。問了她名字工作什麽的,他邀她周末出去玩。

「好啊。」她也不積極也不消極地說。

星期日他領她到自己家裏坐了一個鐘頭,家裏沒一個人打算出門給他騰地方。最後只有他帶她走。一處又一處,去了兩三個公園,到處躲不開人眼。小漁一可抱怨沒有。他說這地方怎麽凈是大活人,她便跟他走許多路,換個地方。最後他們還是回到他家,天已黑了。

在院子大門後面,他將她橫著豎著地抱了一陣。問她:「你喜歡我這樣嗎?」她沒聲,身體被揉成什麽形狀就什麽形狀。第二個周末他與她上了床。忙過了,江偉打了個小盹 .醒著他問:「你頭回上床,是和誰?」

小漁慢慢說:「一個病人,快死的。他喜歡了我一年多。」

「他喜歡你你就讓了?」江偉像從發梢一下緊到腳趾。小漁還從他眼裏讀到:你就那麽欠男人?那麽不值什麽?她手帶著心事去摩挲他一身運足力的青蛙肉,「他跟渴急了似的,樣子真痛苦、真可憐。」她說。她拿眼講剩下的半句話:你剛才不也是嗎?像受毒刑;像我有飯卻餓著你。

江偉走了半年沒給她一個字,有天卻寄來一信封各式各樣的紙,說已替她辦好了上學手續,買好了機票,她擰著這一袋子紙到領事館去就行了。她就這麽「八千裏路雲和月」地來了。也沒特別高興、優越。快上飛機了,行李裂了個大口,母親見大廳只剩了她一個,火都上來了:「要趕不上了!怎麽這麽個肉睥氣?」小漁擡頭先笑,然後厚起嗓門說:[人家不是在急嘛?」

開始的同居生活是江偉上午打工下午上學,小漁全天打工周末上學。兩人只有一頓晚飯時間過在一塊。一頓飯時間他們過得很緊張,要吃、要談、要親暱。吃和親暱都有花樣。談卻總談一個話題:等有了身分,咱們幹什麽幹什麽。那麽自然,話頭就會指到身分上。江偉常笑得乖張,說:「你去嫁個老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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